时光交替。
四季轮转。
隔壁院子里面的桃花落了又开。
从上次张启灵去了广西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了,电话也没有打通过。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黑瞎子和鹤云程也默契的没有去找,他们一直没有搬过家。
两人将院子买了下来。
北京城二坏的四合院让鹤云程几乎花光了本来就不多的积蓄。
黑瞎子这次掏钱的也很快,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般毫不犹豫。
他们等在原地。
天南地北,如果有缘分的话,必定会再次相见。
而解雨臣的日子就这么周而复始的一天天重复着。
他不能停下来,也没有主动叫停的资格。
每天繁杂的家务事和盘口的事情,解家外家的几个叔叔又开始在蹦跶。
解夫人为了找到他们生意账面的做出来的手脚,忙的焦头烂额,几乎没有什么时间来陪解雨臣。
解雨臣这段时间经常半夜三更还能看到解夫人房间里面的灯光亮起。
那么一点点的光亮在黑暗的解家大院里面格外的显眼。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其他的一些事务揽到自己的身上。
也许是觉得只要自己多做一点,母亲就能更轻松一点吧!
他总是睡不着,从很早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失眠了。
每次一闭上眼睛,眼前总有一些血淋淋的人开始不断出现。
耳边也开始出现了惨叫声,他们围着床边打着转的质问他。
不是什么友好的回忆。
在这种时候,解雨臣就只能紧紧抱着鹤云程送给他的史努比玩偶,寻找心理安慰。
史努比玩偶的身上带着一股清凉的药香,会让他感到轻松很多。
那是鹤云程送给他的九岁生日礼物。
那天是个天气不错的好日子,具体经历了什么事情,他已经想不起来了。
但是他记得鹤云程将玩偶强行的塞进自己的怀里。
“先生怎么送我这个?”
解雨臣抱着和他人差不多高的玩偶,瞪得浑圆的眼睛显得有几分可爱。
他下意识觉得怀里的东西和他极为的不匹配,连带着表情都有些别扭。
“这是小孩子才会玩的东西!我不要这个!”
话语有几分任性。
但他唯一能任性的时候就是在母亲和鹤云程的面前了。
只有在他们的面前,他才不是解家当家,只是解雨臣。
“你不是很喜欢这个吗?”
鹤云程躺在解家院子里的海棠树上,两只脚搭在树杈之间。
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懒洋洋的斜睨了一眼树下抱着玩偶的解雨臣。
小小的人儿仰着脑袋站在树底下,清瘦的身影抱着比自己还大的玩偶,形成一种反差。
“你借给秀秀的那些漫画书,不就是画的这个嘛,我专门找人去定制的,花了大价钱呢!做手工的那人说现在的小孩都喜欢这个!”
解雨臣沉默了一瞬。
估计也是没有想到鹤云程观察得那么仔细。
也对,毕竟自己对他也没有怎么防备过。
“我不是小孩了!”他大声的反驳道。
也幸好周围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然小解当家的这番举动被外人看到,可要惊呆下巴了。
解雨臣总是不喜欢鹤云程将他当成一个小孩。
但是他在鹤云程面前表现出来的状态却越来越像一个幼稚的小孩。
这该是他本来的模样,可从他现在的处境来说,这并不算是一种好的现象。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你不是小孩,谁是小孩?”鹤云程再次懒洋洋的说道:“你要是不喜欢这个的话,那我就重新送你一个礼物,至于这个玩偶——”
他故意拉长了声线,“我就拿去送给秀秀那丫头了,她算是小孩了吧,肯定喜欢这个!”
“先生!”解雨臣抱着玩偶的手紧了紧。
他知道鹤云程是故意说这话的,但是忍不住抱怨道:
“你都将东西送给我了,怎么可以再送给秀秀妹妹,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你不能这样做!”
他的小脸有些气鼓鼓,仰头喊话的模样惹得鹤云程发笑。
他从树杈上坐了起来,微微挑眉,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让我很难办啊!小花!”
在这一行混的人,很少用自己的本名。
而在解雨臣接管解家之后,二月红给他取的解语花一名也逐渐盖过本名。
鹤云程也不想搞特殊,解雨臣和解当家对于两人来说太生疏。
小臣和花伢子又太过长辈教导味,所幸他也随着别人喊他小花。
“虽然是小孩子玩的东西,但是你都送我了,那就是我的了,你不能拿去送给其他人!”
解雨臣瘪着嘴巴嘟囔着,身体却很诚实的将下巴放在史努比玩偶的肩膀上。
柔软的布料轻轻蹭过脸颊,他抱着玩偶的手也越来越紧。
鹤云程见他这副模样,轻轻笑了笑,重新躺了回去。
他在心里暗自发笑:看吧!其实还是喜欢的!口是心非的小屁孩儿!
阳光透过树缝打在他的脸庞上,晕染的光晕都带着几分圣洁。
在和解雨臣熟悉之后,鹤云程最初的想法就开始发生偏移。
解雨臣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承诺,他只需要保护他留着一条命就可以了。
但……人非草木。
如他所言,他尊重每个人的命运,尊重他们的每一个选择,但还是希望他们能够走得轻松一些。
解雨臣的日子已经够苦了。
他也只是一个外人,没有道理来充当那个拔苗助长的角色。
能开心一天就开心一天吧!这样的日子以后只会越来少了……
“反正我不是小孩子了!”
口是心非的解雨臣将玩偶拿回了房间。
犹豫了半天还是遵从内心放在了床上。
他虽然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小孩子,但不可否认……
他还是对这份礼物感到欣喜的,只是有些别扭罢了。
被人当成小孩也是一种幸运,前提是爱你的人,你的敌人只会为此轻视你。
解雨臣明白这个道理。
史努比玩偶身上的药香传进鼻腔,昏沉的睡意袭来。
那些恐怖血腥的回忆便消失在眼前,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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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长痛的日子总是格外难熬的,尤其是在练习缩骨功的时候。
这对于年纪小小的解雨臣来说是一种极大的折磨。
他的缩骨功已经练到了胸骨位置了,这个位置被强行卸掉关节时的疼痛比其他任何部位都要来的强烈一些。
他除了咬牙忍过去之外,毫无办法。
眼泪模糊了整张脸,解雨臣死死的咬着牙一声不吭。
只有细微的抽噎声才能让二月红捕捉到他情绪的崩溃。
“再忍一忍,花伢子,很快就过去了。”
二月红一边安抚着他,一边快速将他的关节卸掉,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再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这么一句话解雨臣听了很多遍。
但是他除了照做之外,至今还没有找到任何破解的办法。
也许是他太过弱小,也许只要再忍一忍,等他再长大一点就会好了。
他总是这样安慰着自己,任由眼泪掉落在冰凉的地面上。
八岁到十岁的解雨臣就是像一棵被催生的嫩苗,在懵懂无知的年纪便破土而出,经历日晒风吹。
即便他并没有渡过风雨的能力,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抓住脚下的泥土,不断的吸取养分,来让自己快速生长。
苦吗?解雨臣也总是这么问自己。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日子能不能算是苦,但也确实有点痛。
不过…还好。
风雨过后总是天晴,那一点阳光撒在自己的身上时,身上总是温暖的。
在解雨臣11岁的时候,二月红终于点头同意他上台表演。
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种肯定的信号,意味着他可以进行下一阶段的东西。
解家大院。
书房。
“先生,这可是我第一次登台演出,后天你可一定得来!”
解雨臣根本掩饰不住脸上的兴奋,这种兴奋已经让他忽略了身上的疼痛。
“我肯定会去的!”鹤云程笑眯眯的说道。
视线落在他有些别扭的肢体动作上,心中暗自叹气。
对上解雨臣亮晶晶的眼眸,他又补充道:“到时候你好好演,演完我带你出去吃大餐!”
什么大餐是解雨臣没有吃过的呢?大概是没有……
但是他依旧重重的点头,十分认真的回答道:“好!我一定好好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