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九放下手中茶杯,并没有对这个名字发表什么看法,沉默一瞬,便站起来,轻声道:
“不是要看那个臭小子吗,跟我来吧。”
鹤云程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一路走到解家后院,院里海棠树依旧,开得正盛。
小小的婴孩抱在怀里,鹤云程却觉得如千斤重,小心翼翼的。
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将柔软的孩子磕到碰到。
谨慎无措的模样,惹得一边的解九夫人都不由得用帕子掩住嘴巴,轻笑起来,连忙伸手接过婴儿,帮他解围。
“云程,还是把孩子给我吧,依我看,要是再给你抱下去,额头冷汗都要掉下来了。”
鹤云程脱手孩子之后,瞬间松了一口气,笑道:“嫂子尽看我的笑话。”
哀怨的小眼神让解夫人再次咯咯咯笑起来。
下一秒,在解九的眼神暗示下,她笑着摇摇头,抱着襁褓中的孩子离开了。
两人在那天之后,具体叙旧了一点什么,没有人知道。
但随着解连环慢慢长大。
他的记忆里面总是有一个经常偷偷摸摸,不走常路给自己送各种小玩意儿的漂亮哥哥,出现在解家每个角落。
有时是在书房,有时是在出门转弯的巷子里面,有时是在瓦片被揭开的屋顶。
但是漂亮哥哥总是不让自己告诉父亲,他来过……
解连环嘴巴馋,年纪又小,自然是谁给糖,就听谁的。
而且他不是真的傻,谁说自家父亲就一定不知道呢?
解连环年纪虽小,但心眼子却随了他的父亲,人也聪明机灵,不然也不会得了解连环这么个名字。
小小的人儿踮着脚尖,伸手去抓被绳子吊在半空中的糖葫芦。
但因为身高原因,他无论怎么蹦跶都够不到。
实在没有办法了,但是又馋的不行。
他只能盯着瓦片缝隙之间,那漂亮的半张脸,软声软气的喊道:
“哥哥,麻烦你把糖葫芦放下来一点,我够不到!”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生怕被外面的伙计听到之后,进来看到自己没有学习,而是在抓糖葫芦。
万一要是被自家老爹知道的话,那他就完蛋了。
而鹤云程听着他的话,瞬间一乐,整个人趴在屋顶上,脸颊贴着瓦片,对底下的小孩笑道:
“都说了多少次,是叔叔。”
叫什么哥哥,岂不是让九哥占了自己便宜嘛!
“哥哥。”解连环也固执。
他也认为鹤云程想要占他的便宜,坚决不妥协。
他虽然嘴巴馋,但是在尊严这方面还是很底线的。
分明就是哥哥嘛!
“嘿!你这臭小子!”
鹤云程被气笑了,又把绳子往上提一截,故作忧愁的说道:
“你愿意叫哥哥就哥哥吧,不过哥哥这绳子不够长,连环啊,你再努力努力往上蹦蹦。”
解连环怎么会不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的,瞬间有些泄气。
但他又没有别的办法,打不过,又不能告状,只能瘪了瘪嘴巴,道:
“我知道了,哥哥,你千万别松手,糖葫芦要是掉在地上,脏了就不好吃了,我再试试。”
说完,他又蹦跶着跳了几下,还不敢跳的太大声了,怕引起门外伙计的注意。
最后还是鹤云程看小孩蹦跶得直喘粗气,在心里乐够了,才伸长手臂,让小孩拿到糖葫芦。
“谢谢哥哥。”
解连环手里攥着糖葫芦,一番运动下来,可累得够呛。
不过吃到了平时自家母亲严令禁止的小零嘴,这点付出还是值得的。
时光偏移。
抓糖葫芦吃的小孩也变成了大小伙子,而漂亮哥哥依旧是漂亮哥哥。
糖葫芦也变成了各种书籍,或者是实用的物品。
但每次看到那张风华正茂的脸庞,解连环实在有点懵,又有点不敢相信。
装作若无其事的在自家父亲那边试探了几次,也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他选择了装聋作哑。
而在那次试探之后,解连环在长达五年的时间里,再也没有见过漂亮哥哥。
他怀疑是自家老父亲出手了,但是他没有任何的证据。
直到1984年。
他按照自家父亲的命令,来到北京城二环一个小巷子一户人家去接一个人。
解连环原本还在猜测会是谁,但是没有想到来开门的是鹤云程。
他瞪大眼睛,心里有些惊讶,“哥,你怎么在这儿?”
解连环简直不可置信。
他已经五年没有见过哥了,而哥消失得悄无声息,连个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原本他还以为哥是离开北京城躲起来了,但没想到他居然在这里,那为什么也不联系自己?
是害怕自己暴露他吗?
他想着想着……又看了看站在鹤云程身边的两个年轻人。
一个穿的浑身黑漆漆的,大白天还戴着墨镜。
一个周身气质冷漠,脸色煞白,比他哥的脸还白,名副其实的小白脸。
“别废话。”鹤云程说道:“你是来接人的吧?”
解连环点点头。
得到他的肯定,鹤云程便转头看向身边的张起灵,眉头微微皱起。
“你确定要跟着他们一起去?”
张起灵点头。
鹤云程和黑瞎子对视一眼,两人也没有办法,他们都知道自己左右不了张起灵的决定。
于是,鹤云程将自己刚刚到手的大哥大直接塞进了张起灵的怀里,嘱咐道:
“怎么用都教过你了,有事记得和我们打电话。”
张起灵再次点头。
而解连环紧紧盯着他怀里的大哥大,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他看到了什么?大哥大,这金贵玩意儿,连他都没有呢!
他有些眼馋,用眼神偷偷瞟张起灵怀里的大哥大,又在鹤云程看过来的时候,神色秒变正经。
但鹤云程直接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勾住他走远了两步。
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生怕张起灵听见,压低声音说道:
“这人是我的朋友,他这里出了一点问题,会失忆,你这趟可得帮我看好他,等你们回来,我也给你整个大哥大。”
“真的?”解连环面露惊喜。
鹤云程笑得张扬,“哥还能骗你不成?”
“那就说好了。”
“说好了。”
叙旧的时间不多,解连环和张起灵坐上了门口的小汽车。
在车辆开动的时候,解连环摇下车窗,脑袋从里面探出来。
风华正茂的少年,零碎发丝被呼啸而过的风吹起。
解连环抽出一只手,朝站在原地的两人挥挥手。
“哥,我走了!千万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而鹤云程注视车辆逐渐消失在视线里面,也象征性的挥挥手。
肯定不会忘记的。
——————
这是鹤云程第一次失约,但到底算不算是他失约呢?
他也理不清楚……最后千万话语只是化作一句。
“这不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