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敢当!”
陈乾一听,顿时五感炸裂,就要再次行跪拜大礼,但这回赵广义预判了他的动作。
“行了行了,别跪,站着,你就跟那些老家伙一样,”赵广义没好气道,“一有事就是知错,有罪,死罪,不敢当,万死莫赎,本王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说完,赵广义又问:“你们是不是觉得,凡事只要认个罪,往地上一跪,本王就不会杀你们了?”
听起来像是随口一问,但从赵广义口中说出来,却是带着隐隐的杀气。
陈乾尽量避开那股凌冽的锋芒,回道:“老臣们怎么想,臣不清楚,但臣是真心实意认罪,真心实意地不敢当。”
“都不问问本王要为你指配哪家的女子?”
“臣不敢奢想。”
“如果是本王的女儿,北凉的君主也不心动吗?”
“臣惶恐,臣万万不敢奢想,臣……”
情急之下,陈乾感觉自己眼泪都快要出来了,这老东西也太难缠了,要不是王权比天高,他已经撂挑子不干了。
见陈乾反应如此激烈,赵广义却是哈哈大笑。
“你是不能奢想,那可是本王的宝贝女儿,指配给你,你还不够格。”
虽然是笑着说的,但话里还是隐隐透着一层微怒。
陈乾不知道赵广义到底在想什么,但只要能蒙混过去,大不了再跪一次呗。
“行了,本王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赵广义说着又开始转身往前走,“不过那范府女子竟如此让你留恋?这倒是让本王没有想到。”
陈乾不紧不慢地跟上,回道:“臣落魄时承蒙范府老爷搭救,方能葬母,又将女儿许配给我,虽是赘婿,但臣已心满意足,余生只愿与妻长相厮守,为北凉尽忠效力。”
“呵呵,话说的倒是漂亮,”赵广义笑道,“希望你的忠,大于你的孝义。”
“臣对北凉的忠,永远高过一切,请王爷明鉴!”
“嗯,本王知道,”赵广义突然冷声道,“否则本王也不会用你。”
这话说的陈乾心里直打颤,看来前段时间那些小动作还是有效果,这老东西果然会监视着北凉城内的一举一动。
这么看来,范世恩也是聪明无比,每一步都走的极为谨慎,要不是马场对北凉实在太重要,还真就让他全身而退了。
但是跟在这样一位君主下面,可想而知有多心累。
赵广义摆摆手,接着说道:“你方才说的招标,本王很感兴趣,等你的奏章交上来之后,若可行,本王便拟一道王令正式宣布,至于范家……”
说到这,赵广义犹豫了那么一瞬。
陈乾耐住性子,静静地跟着。
“范家正常参加招标即可,由你主理吧。”
说完,赵广义突然站住身子,回头说道:“陈乾啊陈乾,你这是给本王下了一个套,整个北凉除了范府,没有世家具备养马育马的能力,这马场的经营权,最终还是落到了范家手里。”
陈乾正要开口,却被赵广义打断。
“你不用说,本王不听,这个罪名你就坐实吧,若马场没有管理好,北凉没有优秀的种马,那数罪并罚,本王直接判你个斩立决。”
杀头,又是杀头。
陈乾压力山大,但还是只能老老实实回道:“臣,谢王爷不杀之恩,定当拼上身家性命,报效北凉!报效王爷,以……”
“行了,滚蛋,”赵广义大手一挥,“让本王自己走走,跟你说话也一股子暮气沉沉的味道,和那些老家伙没区别。”
赵广义显得很不开心,径直往前去了。
“臣,告退!”
陈乾自然不好再跟着,只好站在原地行礼,直到看不见赵广义人了,他才小心翼翼地转身原路返回。
这次述职,主要还是相互试探,以及马场的最终归属问题。
陈乾在来之前并没有仔细思量过招投标的可行性,还是那当头一箭差些要了他的小命,帮助他打开了思路。
没想到赵广义还算深明大义,好歹也是个世袭藩王,有野心,有实力,不至于小肚鸡肠。
但仔细想来,陈乾依旧觉得心有余悸。
那些惊天地泣鬼神的诗帮了他,这些天在马场战战兢兢地搞改革,以及与范家的疏离但不反目都在某种程度上帮了他。
否则,任何一点出了差错,他的小命都有可能不保。
帝王心术算是被他玩明白了,恩威并施之下,叫人难以琢磨。
现在,陈乾便要急着回去,连夜将招投标的折子写出来。
几名护送他回来的典军就在军政殿前等待,陈乾没有耽搁,在几人的护送下出了王府。
直到上马车的时候,陈乾才注意到原本四个典军只剩下三个。
“那个大胡子哪去了?”陈乾意识到不对劲,特意掀开帘子。
另外三名典军纷纷一愣,下意识低下头,沉默不语。
“算了,去范府吧。”
马夫不知道是谁的人,陈乾直接说了个地方,随后便钻进轿厢。
直到马车停在范府大门前,陈乾从马车上跳下来后,那三个典军也下马一同陪他进府。
没了马夫这个外人在,陈乾信步向前,同时问道:“怎么回事?他去追凶手还没有回来吗?”
“回来了。”
“死…死了…”
“王爷说他不该将那人斩首,所以用他的命抵了。”
三人一人一句,听得陈乾却是心惊不已。
这愈发坚定了陈乾觉得自己这条命是如何得来不易。
典军可是亲兵啊,训练一个典军出来,不知道要耗费多少银钱,就因为没有留活口,说杀就杀了。
“你们……”陈乾想了想,改口道,“王爷杀过多少个典军?”
“一年大概七八个吧,大多都是犯蠢死的,只是这次……”说话的典军有些情绪有些低沉,“这次都怪我们没有抓着活口,连累那个兄弟了。”
听他们这么说,陈乾也感到无奈。
与其说杀的是典军,不如说杀的是他的威风。
陈乾也摸不清楚赵广义具体的想法,对位高权重者来说,说杀也就杀了,可没什么理由,但对陈乾来说,就是莫大的恐惧了。
“那大胡子叫什么名字?”
“张龙。”
“这名字起的有点胆大,你们呢?”
“赵虎。”
“王朝。”
“马汉。”
“……”陈乾听了瞳孔地震,“卧槽你们怎么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