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一身冷汗的虚罗自知自己势单力薄,不敢多待,悄悄退出了后院,也不去王奔那儿,而是直奔道场。
师父和童先生的房间都紧闭着,他想了半天,觉得应该找个人商量一下,他敲开了童先生的门。
童先生听了虚罗的一番交代,也觉得其中一定隐藏有事,两人商量先不惊动清虚道长,晚上先去探查一番再说。
虚罗觉得这是个办法,两个人去有个照应,最重要的是,晚上那茶饮店关门后,米蓝会回客栈睡觉,店里还没有专门请人,所以,一定不会有人住在店里,正好行动。
深夜的金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原来这时候,还有些孤魂野鬼从黑河跑到这里来瞎转一通,虚罗自言自语地说:这些鬼现在都这么规矩了?
易了容的童先生觉得虚罗的担忧有点可笑,昨夜刚去鬼市上转过的他,说:你还不知道吧?自打鬼市街上有人住了后,鬼们也不再到这街上来,因为鬼市街上有许多通宵开着的小店。
虚罗听到鬼市街那被废弃的小巷里居然住了人,心里有点不大相信,仅仅病了几天的虚罗还不知道,那里住的是非人非鬼,米镇已经在发生着难以想象的改变。
两个人来到了茶饮店门口,果然,里面已经熄了灯,静静的。
童先生从怀里掏出一卷东西,拉开来便是一根细铁丝,他将这根铁丝从门缝塞进去,从上往下只捅了几下,里面的门栓就被拉开了。
虚罗看着童先生在那儿撅着屁股开锁,心想:他怎么总是要装扮成清虚道长的样子?甚至说话也有些模仿他呢?虚罗觉得他扮的师父只是脸上几分像,整个人可比师父胖多了。
正胡乱想着,童先生回头拉了一下他的衣服,说:干嘛呢?快走。
两人进到店里,回身把门关上。虚罗带路,迅速打开后门,来到后面的院子,他们的目的是那需要预订才能进去的小房间。
这房间竟然锁了一把铁锁,童先生又用那铁丝将锁打开,两人这才进到里面,虚罗点着了带来的火褶子,屋里顿时亮了起来。
这个房间很深,进门有一个大圆桌,四周摆了四张圆凳,桌上摆着考究的茶盘,里面放着茶壶和茶杯。往里走还有一个小桌,桌旁有一个红木柜,上着锁。
虚罗走到小桌子旁,望着上面摆着的几个茶杯,1、2、3、4、5,一共5个,难道是下午靐婆他们在这里喝茶留下的?
虚罗突然觉得有些不对的地方,他看着那几个茶杯,不是摆在座位前,而是堆在桌子中间,仿佛是站着喝完顺手一放,对,跟着靐婆进来,后来又提前出去的,一共有5个人,这是他们喝过的茶杯。
童先生正在开那木柜的锁,虚罗小声招呼道:快来,看看这里。
童先生刚把锁打开,从里面抱出一个圆肚的瓷缸子,听到虚罗叫他,便转身来到桌旁,虚罗拿起桌上一个茶杯,递给他,说:你闻闻。
童先生接过那茶杯,放到鼻子前,一股特殊的气味冲进了鼻孔,这明显不是茶叶或水果的味道,应该是药。
虚罗点点头,说:怎么样?你能不能闻出有什么成份?
童先生摇摇头,虚罗把一个茶杯揣到怀里,说:我带一个,让王奔看看。
童先生把怀中的瓷缸打开,皱着眉头说:这里也是这个味儿,你看——
虚罗探着头,看着瓷缸,虽然里面空空的,但散发出的气味跟刚才那茶杯中的是一样的。
虚罗伸出手指,在里面摸了摸,只感觉滑溜溜的、冰冷冷的,手指上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像是摸到了冬天的冰块一样寒冷,超出了瓷缸应该有的凉意,这太不同寻常了,这里面装的,那几个人喝的,到底是什么?
虚罗和童先生把缸子和茶杯收好,继续在屋里查看。
此时,院子里的那棵树下出现了一个身影,米蓝从地下炼丹室里出来,刚才在下面做了一些药粉的粉碎,又上来看晾着的药粉,得把它们收回去,不然,明早的露水就会让药粉受潮。
她惊讶地发现——院子里那间屋里亮着灯,还能看到人影在晃动。
是南凌?不会吧?刚才他已经睡下了呀。
米蓝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是谁?大半夜地来到院里,窃贼?那应该偷前面屋里的钱啊,干嘛跑到这间屋子?
她突然想起装过渡魂丹的缸子还在柜子里,虽然药粉已经都兑给下午那几个鬼喝了,但茶杯——茶杯还在桌上没有收拾,里面有残留物,这是自己的疏忽!
她快步走到屋子外面,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听里面的情况,但没想到自己的右脚踩到了一块石头,扭了一下,她忍着痛没叫出声,但膝盖还是咚地一下跪在了地上。
这声音在静静的夜里格外醒目,虽然只有一声,但屋里的灯光立刻灭了。
米蓝站起来,跳到墙角,盯着那门。
里外僵持了一会儿后,门打开了,有黑影从里面摸索着出来了。今晚没有月亮,米蓝看不清对方的脸,但能看到是两个人,从身影来看,都是男人,米蓝不敢出声,继续盯着他们。
两个人东张西望,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院中,其中一个小声说:没人啊?我们听错了?
嗯,可能是野猫吧。
等等!我又闻到了那味儿,让我过去看看,那儿树下有个大筛子。其中一个影子调头向那晾着的药粉走去。
米蓝头轰地一下炸了,要是那药粉被发现了,事情就真的不可收拾了,这时,米蓝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靠近那簸箕。
但事实上是另外一个人也跟着往树下走去。
他们离树的距离也就十来步的距离,米蓝在墙角,无论如何是赶不及的,而此时要叫南凌,怕也会惊动这两人,即使能抓住他们,那药粉的事也就曝光了。
米蓝急得额头上都沁出了汗珠,紧张中,她左手下意识地抓住了胸前的那颗玉珠,右手突然抬了起来,那六指指向了前面两个人影,就见一刀白光射出,无声地、准确地、毫无征兆地穿过两人。
米蓝自己也惊住了,她看看那两个影子,确实停在了那里,就像被施了法术一样,成了两个木头人,还保持着前一刻的样子。
米蓝又看看自己的右手,刚才那灵活的六指这时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她用左手捏了捏这根手指,只是感觉比平时柔软了些。
心里有些莫名奇妙的米蓝,又踮着脚走到那两人身后,确认他们无法行动后,才转到正面,凑近了一看,她认识虚罗,但另一个人,从未见过,想来都是圆梦道场的人吧?
米蓝过去端起簸箕,又敲响了南凌的门,把簸箕暂放到他屋里。
南凌出来看到院子里这一幕,惊住了,问:你干的?怎么做到的?
米蓝摇摇头,说:不知道,这手指——指了一下他们,就不动了。
南凌看了一眼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然后说:走,过去看看这两个人。
米蓝跟着南凌,来到虚罗身旁,南凌用手一拂,虚罗就恢复了正常,他抬头一看是南凌,吓得立即退后两步,再看旁边的童先生还硬梆梆的,一动不动,更是不知所措。
在南凌眼里,这个易了容的童先生,是那个前几日夜闯客栈的外来人,他曾经介绍自己是虚罗的师父。
于是,南凌对虚罗说:你和你师父半夜来我这里,想做什么?
虚罗全身发抖,说:不,不,我们只是四处寻找,想给师父找治病的药,没有别的目的,请掌柜的饶了我,放过我和师父吧。
虚罗以错就错,把童先生叫作师父。
南凌说:我这儿不是药铺,也没有能治你师父病的药,你还是别找高明,以后不要来此,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说完,手一挥,长袖掀起一阵狂风,将虚罗和木偶似的童先生卷了起来,又一阵翻滚,再睁眼时,两人已经落在了金街的石板路上。
虚罗把手从怀里拿出来,手里紧紧地捏着一个茶盏。
他咬着牙说:走,找王奔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