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狮子又会怎么做?”
张居中显得尤为迫不及待。
他觉得许良说的那只豹子就是他。
女帝萧绰也是凤眸雪亮,她觉得许良这故事虽然是给张居中出主意的,但她也能从狮子身上学到东西。
上官婉儿则是眉头紧锁。
以她对许良的“了解”,她觉得没那么简单。
“第四天,狮子把肉分成一大一小两块,自己吃了大的那一块,小的交给剩下的九只狼,‘这一块怎么分,你们九个自己商量’。
肉只有一块,狼群便开始争夺。
最强壮的那只打败了所有狼,独自享用那块肉,直到它吃饱了,其他的狼才得以吃剩下的残羹冷炙。
从此以后,其他的狼都成了这只狼的马仔,服从它的管理。”
“张大人,这法子如何?”
“这……”
张居中瞠目结舌。
许良讲了三种方法,每一种都浅显易懂
第一种是择优,第二种是劣汰,第三种是拔擢。
三个法子可以单独用,还可以按顺序依次使用!
从第二个法子开始,狼的数量就开始减少,但差事没少,吃到的肉却少了。
他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第三个法子产生狼王,狼群有了新的管理者,还用豹子干什么?
如此一来,对狮子来说,少的不是一个下属,而是……两个!
许良是在告诉他,豹子若治理不了狼群,也会被淘汰?
他下意识看向女帝萧绰。
恰好女帝的目光也向他投来。
显然,女帝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张居中满脑子都在想着两个词:狮子、豹子……
上官婉儿却还迟了一层,“第二个法子开始就能减少狼的数量,此法若用在官场,以考成法佐之,可以悄然裁撤冗员!
剩下的官员要想保住官职,势必要办更多的差,且不用多给俸银。”
“若不给肉,狼群势必反抗,偏偏每天都有狼能吃到肉,它们便不会反抗。”
“人心亦如此,无法忍受飞来横祸,却可以忍受钝刀割肉……”
说到这里,她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似要跟许良保持距离。
能想出这种计策的人,太可怕!
同时也在心底为先前那点心思后怕不已。
若嫁给这样的人,她真怕被卖了还替许良数钱!
怎料萧绰却似不满意,继续问道:“许爱卿,有了狼王,豹子是去是留?”
顿了顿,她看了一眼张居中,“朕拔擢张爱卿为首辅,可不是做那豹子用完就丢的。”
张居中心头一颤,“陛下……”
许良目中精芒一闪而逝,女帝的问话很有技术含量,一个问题就打消了张居中的担忧,不愧是女帝!
但他也从女帝这番话里听出了别样涵义——至少目前来说女帝是无心做卸磨杀驴之举的。
若女帝不问这句话,他也想借这个故事说出另外一种“肯能”:即“狮子留着豹子不杀,既是为了当作下属管理,又可在食物匮乏的时候充当移动口粮”,以此试探女帝心思。
不想女帝露了心迹,倒省得他冒险了。
许良“愣了”一下,“啥,张大人?”
“陛下,您不会认为微臣将张大人比作豹子吧?”
萧绰、张居中,连上官婉儿都愣了,“不然呢?”
许良连连摆手,“错了,错了,微臣的意思是张大人是狮子……”
萧绰忍不住问道:“那朕呢?”
“陛下自然是真龙天子,要比也是拿真龙作比。”
三人再次沉默。
说了半天,原来是他们误会了。
这里面压根没有女帝的事。
可萧绰却觉得从中获益良多!
再看张居中,已经是满脸不可思议,自己在这其中竟然是狮子的角色!
难怪许良每说完一个法子,就要问他此法如何,原来是在点他。
然而事实果真如此吗?
斟酌再三,他忍不住问道:“许大人,狮子是否还有别的法子治理狼群?”
“有!”
“还真有!”
张居中心头一颤,竭力让自己往狮子上靠,“请许大人不吝赐教。”
许良微微颔首,“狮子把肉分成五块,自己吃了三块,留下一块,把另一块分成九小块。
它将九小块分给九只狼,对狼群说,‘我会对你们进行考校,表现好的可以获得额外这块大的’。
狼群看到小得多的肉,又看了看那块是自己吃的九倍大小的肉,干劲十足……”
这次说完,他没有再问张居中“如何”,只是颔首看着对方。
张居中眼睛一亮,“此法有奖,对群狼来说倒是不小的诱惑!”
上官婉儿却角度清奇,“五块肉,狮子占了三块!”
萧绰呵呵一笑,“朕的尚书阁首辅难道还没有这个权力?”
许良嘴一抽,好嘛,女帝带入挺快,已然将自己视角拉高于狮子之上了。
张居中沉吟良久,终于想明白其中关键,躬身一礼:“许大人,我明白了,不管是狮子还是豹子,治理狼群未必要过问每一只狼。
只需将‘肉’跟‘权力’掌握在手里就能治理狼群。
似大兴县试行考成法之事,于我来说,只需考校知县即可,是也不是?”
许良以手掩面,“对了一半。”
“对了……一半?”
“对的是前面,后面的不对?”
“这……求许大人赐教。”
“不敢,张大人觉得教豹子教了那么久是用来干什么的?”
张居中沉吟良久,喟然道,“原来如此。本官先前是豹子,如今是狮子。
狮子管好豹子就行,狼群还是留给豹子治理的。”
旋即朝许良拱手一礼,“受教了!”
许良忙欠身还礼。
这可是当朝尚书阁首辅,再承他的情,他都不能托大。
倒是萧绰意犹未尽,“许爱卿,还有无别的法子治理狼群?”
许良心底吐槽“到底是黑心资本家”,面上却微笑道:“陛下,狼群接连被拿捏,多是饥肠辘辘,哪有多余力气再跟狮子抗衡?
此后就算是要它们吃草,它们虽不情愿,也会为了活着改吃素。”
萧绰愣了一下,随即轻笑点头:“的确,连番拿捏,狼群内部的团结已经被打破,便是那个被推出来的狼王也成了狮子的心腹。”
女帝忽地笑着问许良,“许爱卿以为自己是何种身份呢?”
上官婉儿、张居中心头一凛,对啊,他们是狮子,是狼。
作为想出这种主意的人,他自我定位是什么?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啊。
然而许良却似早对这个问题有所预料,面上不见分毫起伏。
他微微欠身:“微臣都行,全赖陛下安排。”
“哦?”萧绰眯眼而笑,“朕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许良点头,“不错,陛下罢了微臣的官,微臣便是大乾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陛下要微臣与群狼为伍,微臣也可做狈,帮其出谋划策。”
“若是与狮虎为伍,微臣愿做羽翼。”
“嘶——”
张居中不可思议看向许良,这位是真敢说。
当着陛下的面敢说自己有极大可能做出“狼狈为奸”之事!
他就不怕女帝震怒,治他的罪?
然而萧绰面上笑容却是愈发明艳,“你倒是坦诚。”
许良微微欠身,“微臣一片赤胆忠心,不敢隐瞒陛下。”
“好好好!”
萧绰大笑,心情明显十分愉悦,“婉儿,给他银票!”
“嗯,这次多给一些,三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