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清晨。
“沙沙沙——”
行人踩在积雪上发出如睡前助眠般的声响，扫雪车勤勤恳恳，在天还未亮之际，便将道路上的积雪铲除，吸入铁罐内存好，吭哧着驶远了。
作为莫尔克区最落后的街区，等扫雪车来到蔚蓝蜂巢之时，天色已然破晓。
叶素搓搓手，帮叶希拢好围巾。
“滋滋——”积雪在她眼前被铲起，飞溅的雪末落在她鞋面上。她眼中倒映着点点白光，如同希冀燃起。
由于在游行活动中表现优异，她被选作公开演讲的嘉宾之一。
奖酬翻倍。
但这也意味着她需要将更多的时间投入到游行之中。
这几天，在自由大街上，叶素被无数人的口号和声浪包裹着，她有些迟钝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在参与某种具有重要意义的、与黎明城无数低级居民息息相关的公开活动。
她的发言，用福克的话来说，事关重大。
从昨晚开始，叶素便有种喘不上气的轻微窒息感，她太过激动了。
“小希，今天还是自己回家哦。到家后，自己乖乖地写作业，知道了吗？毕业考核已经很接近了……”叶素蹲下身体，动作轻柔地捏住女儿的脸颊，揉了揉。
叶希一反常态的抬起头：“妈妈，可是今天老师会来家里拜访。”
“我尽量赶回来吧。”
叶素沉吟片刻，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车站背后的小公园内，传来一道刺耳的吱吱声。
她侧过头，从车牌的缝隙之中，看向积雪的树丛之间。
一只红眼睛的兔子，竟张开了嘴，狠狠撕咬着一只扑扇着翅膀的麻雀，刚刚那道刺耳的吱吱声，便是麻雀被彻底咬死之前，传出的诡异声响。
此刻，麻雀的头颅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折着，两颗漆黑的眸子看向她这边。
空洞而灰败。
让她产生一股模糊的熟悉感。
而且，兔子也会吃肉吗？
染上鲜血的雪地上，灰色兔子晃了晃耳朵，骤然转头看向树丛深处，一眨眼窜了个没影。
叶素皱起了眉头。
在叶希因为好奇转过头之时，她一只手罩住了女儿的眼睛：“就是一只死掉的鸟罢了。小希，车来了，我们走吧。”
轨道3号线呼啸着远离。
被它落至身后的深蓝蜂巢，在破晓之后缓缓陷入沉寂，它是一片属于夜晚的区域。
每当白日降临，它便像是黎明城的一块阴影，仅仅以奇特密集的构造，存在于每一位无意路过的居民心中。
某种古怪、奇异的变化在这片区域上空发酵着。
垃圾处理场。
深处，一座巨大的垃圾山上方。
戴着银白色面具的女人拉上拉链，将双手揣进衣兜中，她的发丝被风吹得向后飘起，耳麦中传来“不周山”的声音：
[按照污染种子1号扩散进度模拟，它将最迟将在今晚零点之前，诱发大规模基因崩溃症发作，并生成一片污染区。]
白鸟皱紧了眉头。
按理说，污染种子需要一片供给它“茁壮成长”的“土壤”，才能生根发芽，扩散污染的同时，选取其余能充作养分的生物。
被它选择的人类为“病原体”。
污染种子的存在，会激发人类心底藏的最深的欲望和兽性。
而病原体在污染种子的引诱下，每一次兽性战胜人性的瞬间，都会散发奇特的气息。
白鸟能通过这股气息，找到污染种子。
从前都是这样。
污染种子丢失之后，往往很快便能找到，因为病原体时常被引诱的兽性大发。
但这一次的病原体似乎是一个极克制的家伙……
白鸟有些头疼，试图联系黑羊博士。
不出意外得是，通话请求“嘟”得响起一声后，自动转进了语音邮箱里。
每次只有炸掉实验室后，黑羊博士才会从实验室中出来，找异种帮忙清理烂摊子，再物色一些能给他实验提供资金的人类，顺带着处理一堆积压许久的语音消息。
除此之外。
想要找到他，必须得触发“创世”这一关键词。
［博士，我找到了创世的踪迹。］白鸟留言道。
很快。
当语音消息被提取关键词，送到黑羊博士个人终端上时，一通语音通话打了过来：
“创世在哪？”
白鸟回忆道：“我在现场提取到了一份人类的鲜血采样。我想，如果能找到现场除了创世之外的那位神秘人类，没准就找到了创世。
很明显，他们都在与污染人形变色龙的战斗中负伤了。”
黑羊赞赏道：“很聪明的想法。我会为你申请到全城居民血液样本核对资格的……”
“博士，我这还有一件事。”
“你说。”
“我还没找到污染种子1号的踪迹，今晚，它恐怕会引发一次重大的污染大爆发……”
黑羊博士沉吟片刻：“它最后出现的区域在哪？”
“莫克尔区。”
闻言，黑羊博士松了口气：“放心吧，督察员行动非常迅速，他们会及时将污染区域封禁，丝毫不会影响其余街区的正常秩序。
至于污染区里面的居民？死了之后黎明城会下调暂居证价格，外城会有源源不断的人补进来……
直到污染指数稳定之前，督察员不会冒险进入污染区，你会有很多时间找到污染种子。”
顾虑到白鸟偏向人类的立场。
黑羊博士难得多解释了一嘴：“白鸟，你完全不需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投放污染种子，本就是黎明城内部权力者找到我达成的协议。
污染种子丢失，属于协议中不可抗力因素之一。”
“我明白了，博士。”
……
等夏冉从昏睡中醒来，天色擦黑。
墙头新买的挂历上，一个个蓝色记号如攀爬的藤蔓，详细的记录着过去半月以来发生的一切事宜。
记号简略而抽象，带着只有她一人能读懂的意味。
五次注射精神治愈药剂、源自牧三的四次任务、阴影身份的诞生之日、两次记忆犹新的死亡。
以及最重要的，去督察局的两次核检。
令夏冉有些出乎意料得是。
林寂这人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冷漠，这人能一次性记住她随口提起的旧时咖啡店，并在核检结束后，约她一同去城门口散歩。
这人对她，似乎带着一股奇怪的信任感。
第二次核验结束后，他借由苏权的政治主张发挥，模糊地提起自己不幸的童年时期，并说道：“我是一个在情感表达上缺乏天赋的人。”
而林寂古怪态度的开始。
夏冉认为是第一次核验时，她提出的近身搏击比赛了。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为了泄气，她恶狠狠肘击了林寂的胸部、手臂和腰侧，并难以克制地、极其侮辱性的拍了拍他的脸颊，嘲讽道：“听说林队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天一试，果然缺乏锻炼。”
林寂被拍红了脸。
但任务进度莫名上涨了一点。
或许就是这一次，给林寂脑子打傻了。
不对。
是给林寂打服了。
这人应当很少见到和他旗鼓相当，甚至略胜一筹的对手……
夏冉目光从一枚枚蓝色记号上扫过，停在今日的符号上——K，这代表着昆仑之巅?地下斗兽场冬季决赛……
冬季决赛和常规赛不同，将进行比赛的全程直播。
为了获得更多的关注，决赛时间也比常规赛提前了整整三小时。
夏冉整理完毕，出门之前看了一眼“沉睡”的小蛇，心底略微安心了一些，打开门前往蓝色蜂巢站。
此刻的中心区，昆仑之巅下方，恐怕早已聚集起一堆又一堆的媒体和居民，咔嚓的闪光灯将与蓝紫色的霓虹灯一起，照亮这个注定传奇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