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荣回家后,陪额娘和阿玛用过晚膳,就让府里的管家循着常寿给的地址找到了铁匠铺,确定里面确实有一个长胡子的铁匠,他的技术十分高超,远近闻名,管家已经代欣荣约好,明天会去和他见面。
次日清晨,欣荣难得没有赖床,早早的梳洗完毕,换了一身男装,带着心竹心柳去了铁匠铺。
铁匠看完了图纸,说让欣荣回去,后天上午过来取就行。
欣荣付下定金,却没有立即离开,在铁匠铺里观摩技术,那铁匠十分沉默寡言,既没有赶人,也没有理会她。
“少爷,我们走吧。”心竹小声道,铸铁房太热了,烧的欣荣脸都有些红了。
欣荣看不出什么门道,在这里待的也不舒服,便离开了。
刚走到门口,转过一条短巷,只见一个身穿灰色布衣的小偷夺过一位老人的钱袋飞速跑过,老人追了几步摔倒在地,无助地在地上哭嚎。
“站住!”欣荣见状来不及多想,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她的武艺稀松平常,只有轻功还算拿得出手,学了几年,颇有些成效,如今比小燕子还强些。
一番动静惊扰了不远处一名身着蓝色贵族装扮的公子,手中持一把长剑,剑眉星目,个子很高,眉宇间正气凛然,嘴角的弧度却十分柔和。
注意到有盗抢的行为后,男子也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欣荣虽紧跟着小偷,但那人手上有一把锋利的匕首,她也不敢贸然出手,只是喊道:“现在把钱袋放下,行窃之事可以既往不咎。”
小偷甩不掉她,停了下来,目光阴狠地盯着欣荣,捏紧了匕首。
欣荣心里打鼓,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如果尔泰在这里就好了,以他的武功,三两下就能把这个当街抢劫的匪徒制服,自己还是太弱了。
欣荣本就不喜欢打打杀杀,平时又被保护惯了,遇到这种场面,虽然强装镇定,心中难免有些慌乱。
“臭娘们,一直追着我不放,今天就送你去见阎王。”小偷恶狠狠道,眼神中充满了怨毒之色。
欣荣谨慎地盯着前方,手心沁出冷汗。她已经记住了此人的长相,老人的钱财她也可以补上,现在实在没必要强撑。
打抱不平也要有这个能力才行,不能逞一时之勇,自己还是太冲动了。
“大胆狂徒,竟敢拦路抢劫、持刀行凶!”男子挑飞小偷手中的匕首,一脚踹中他的心口,小偷倒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蜷缩在一起。
男子关切道:“姑娘,你没事吧?”
欣荣睁大双眼,震惊道:“必、必清?!”
“必清?”男子略一迟疑,拱手道:“在下富察明睿,姑娘恐怕是认错人了。”
“啊,不好意思。”欣荣讪讪道,眼前这个人和电视剧活佛济公里的必清小和尚长的实在太像了,她一下子串戏了。“那个,我没事,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富察明睿淡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把钱袋从小偷怀里掏出来,把他交给了闻讯赶来的官兵。
欣荣立在原地,颇有些惊魂未定,心竹、心柳在此时终于搀着老人追了上来:“少爷,你没事吧?”
“没事。”欣荣定下心神,富察明睿将钱袋还给了老人。
“不知少爷家在何处?”富察明睿含笑道:“在下送你回去吧。”
这人明明刚刚已经知道了自己女儿家的身份,心竹、心柳来了之后,他却没有拆穿,心思倒是挺细腻的。
“多谢公子好意。”欣荣同样报以微笑,挥了挥手:“我家不远,自己回去就行。”
富察明睿颔首,没再坚持。
回去的路上,欣荣也没了继续逛的心思,念及今日帮助老人拿回了钱袋,又在铁匠铺订好了炉子、锅具,心中仍是十分满意。
前段时间从额娘口中听过富察明睿这号人物,今日一见,的确是谦和温润,正气十足,模样还和必清如此相似,只是这脾性却是相差甚远。
“小姐,这位富察公子品貌都是一流,难怪福晋多番夸赞呢。”心竹道。
欣荣赞同点头:“确实不错。不过我觉得,比起五阿哥、尔泰他们,还是差了一点。”
心柳捂着嘴笑了。
“这位富察公子再如何好,只怕也入不了咱们家小姐的眼了。”心竹、心柳在后面悄悄咬耳朵。
欣荣恍若未闻,差点被路边一个卖糖葫芦的撞到。
“公子,买一个吧?”小贩热情招呼。
心柳付了铜钱,共买了三支,递给欣荣一支。这是她们出门逛街的养成的习惯,像这种零嘴和吃食,欣荣是断不肯一人独享,要买就是三人份的。
欣荣咬了一口糖衣下的山楂,舌尖漫出些酸意,感觉没有之前尔泰买的那些好吃,不知他是从何处买的?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糖葫芦很酸?”
“没有啊。”心竹道:“心柳,你觉得呢?”
心柳摇了摇头。
欣荣叹了口气,实在没有食欲。心竹、心柳见状担心地跟上去:“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欣荣随口道,”我们快些回去吧。”说罢加快步伐赶回了御史府。
府里也是冷清的很,只有额娘一人在家,阿玛受邀去李大人家做客了。
哥哥南兴成家后,欣荣和嫂嫂关系处得极好,每回回家就要找她聊天聊到深夜,还带着嫂嫂一起出来逛街。
几个月前,南兴被皇上调去巴蜀之地练兵,嫂嫂和小侄子也一同去了,月余才有一封信,欣荣上次见到他们,还是几个月前。
如今在府里,端的不似以往那般热闹了。
欣荣抱着额娘的肩膀,半躺在她怀里。
福晋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语气温柔:“怎么了欣荣?”
欣荣摇了摇头。
心竹道:“格格今日在永安巷口遇见歹徒当街抢劫,帮着抓小偷去了,幸好有富察大人出手相助。”
几句话吓得福晋直冒冷汗,拉住欣荣的手,忧心道:“欣荣,你没事吧?受伤了吗?快让额娘瞧瞧。”
“放心吧,我一点事都没有。”欣荣安抚道,心竹、心柳也同时摇了摇头,回来的路上她们已经检查过了,格格确实没受伤,只是受了点惊吓。
福晋一阵后怕,叮嘱道:“以后碰到这种情况一定要及时报官,不要强出头知道吗?”
欣荣立刻点头保证。
“对了,那个富察公子是谁?富察明睿吗?”福晋问道。
欣荣点了点头,不欲多言,按理说,见到一个长着”熟面孔”的富察明睿,脾性、家世都好,欣荣本该是高兴的,但她却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甚至因为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而拒绝了富察明睿送她回家的好意。
“那孩子我见过,是个不错的,和你哥哥关系也好,算起来,你嫂嫂还是他的表姑呢。”福晋笑道。
欣荣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语气惊奇道:“这样算来,我还是他的长辈呢?”
“这孩子。”福晋无奈道。
也罢,欣荣既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她也就不多言了。
老佛爷前段时间提起,她有意把欣荣指婚给五阿哥,把晴儿指婚给尔康,前段时间进宫,愉妃娘娘几次提起欣荣,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若能成了这桩姻缘,也是所有人都乐于见到的场面。
只是欣荣虽然从小和五阿哥他们相熟,却很少在家里提起五阿哥,反而是提起福家二公子福尔泰的次数比较多。
福晋也曾问起过,欣荣却说和福尔泰只是朋友。一时之间,福晋也摸不清楚欣荣的真实想法。
左右这几个青年人都是极优秀的,不管欣荣中意哪一个,有老佛爷给她做主,自己也就不担心了。
晚上陪额娘吃完饭,阿玛还没回来,欣荣在房里陪着她聊天解闷。
转眼夜色沉沉,见福晋疲乏了,欣荣这才离开,回到自己房中。
此时,尔泰已经在她家门口那个枝叶繁茂的榕树上蹲了大半个时辰了。
见欣荣屋里的烛火亮起来,才活动了活动有些麻痹的腿脚,向窗棂上丢了一颗小石子,咚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起初欣荣外出练轻功,父母不同意,她就是这样和尔泰联络的。
后来尔泰教她骑马,给她送好吃的,这个习惯也就一直延续了下来。
欣荣打开窗,半边身子探出去,只见尔泰蹲在榕树上,对着她挥了挥手,看不清神色,一双眼睛却如同盛满星光,在月光中闪闪发亮。
欣荣从窗前跳出去,借着几块石头运轻功瞧瞧攀上墙,被尔泰稳稳地接到地面上。
“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在永安巷抓小偷的事了。”尔泰嘴角紧绷着,目光紧盯着欣荣:“没事吧?”
“当然,我的轻功可是你教出来的,你还不放心啊?”欣荣眨眨眼,语气轻松道。
尔泰原本有些焦急的情绪瞬间缓解下来,沉声道:“你的武功不好,轻功虽然不错,但万一碰到真正的高手,也很难招架。以后遇到这种事情……”
“我知道,不要强出头嘛。”欣荣立刻竖起三根手指保证,坚定道:“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不会这么做了。”
尔泰心中叹气。
昨天听说欣荣在如意馆呆了一整天,还在那里用了晚膳,尔泰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尽管今日班杰明一直在强调自己和欣荣只是友情,但尔泰还是一整天都心不在焉,五阿哥就让他早些回来了。
刚到学士府,就听家里的小厮说柳青来找过自己。尔泰立即赶到大杂院找到柳青,柳青详细说了一下自己在永安巷所见之事。
尔泰听的一头雾水,京城治安虽好,但这种拦路盗抢的情况也并非鲜见,受害者的钱袋也被找回来了,又没有人因此受伤,柳青特地为此事来找自己,是为什么呢?
“哎呀哥,你快讲重点,都把尔泰弄糊涂了。”柳红催促道。
“哦哦对,讲重点。这第一位公子唇红齿白,身子瘦小文弱,看着不像是位公子,倒像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姐。”柳青接着道:“我感觉这位小姐,长的很像欣荣格格,只是我没见过她几次,昨天隔得又远,不敢确定。”
要不是相距太远,自己又推着一车东西,柳青早就上去帮忙了。回到家跟柳红一说,柳红就要他去找尔泰,柳青虽然不解,但还是去了。
尔泰闻言身形一震,在这北京城里,会女扮男装的小姐不算多,欣荣恰巧是最热衷于此的一个,又正赶上今日她回家,不在宫中。
尔泰细问了柳青那位”公子”的衣着和特征,越问越觉得就是欣荣:“那欣荣可有受伤?”
“没有。”柳青摇了摇头:“富察公子来得及时,欣荣格格应该没有受伤。”
“富察公子?”尔泰问。
“事后我和我哥去打听过,有人说救人的那位公子自称富察明睿,制服匪徒救下欣荣后,把不仅把钱袋还给了失主,还提出要送欣荣回家,不过被拒绝了。”
那她一定是受惊了。尔泰压不住内心的担忧,拱手道:“多谢告知,我先去看看她。”
尔泰离开后,柳青问:“这件事为什么要告诉尔泰?”
“你这个榆木脑袋到底什么时候能开窍啊?”柳红恨铁不成钢:“尔泰和欣荣,就像五阿哥和小燕子一样,只是还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而已。”
“什么?!五阿哥和小燕子?!”柳青更惊讶了。
柳红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告别柳青柳红后,尔泰立刻赶到了御史府,在那棵榕树下等待着。
虽然庆幸富察明睿及时赶到救了欣荣,心中却难掩失落。在欣荣最需要的时候,他没能在她的身边。她的胆子那么小,被小偷持刀威胁时,一定很害怕吧?
欣荣见他低头不语,内心不禁惴惴:“尔泰,想什么呢?你什么时候来的?今日出宫好早,往常这个时候你还在永和宫里陪着五阿哥处理事情,或是在漱芳斋看望小燕子和紫薇呢吧。”
“没什么,我刚来不久。”尔泰默默地下定决心,以后绝不能让她一个人面对这种危险,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一定会挡在她身前。
刚刚摸到他的衣袖,带着夜风的凉意,分明已经等了许久。
欣荣没有拆穿尔泰的谎言,只是含笑点了点头,微风肆意地吹过,身后,她的发丝像蝴蝶一般飘扬。
尔泰一瞬间晃了神,迎着欣荣满含笑意的目光,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