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明向 S 市内所有战士发布撤退命令后,瘫坐在坦克车长位的座椅上。
南城桥头坚守的战士也开始撤离,他们还未收到机场的补给,弹药严重不足,被突然出现的大批感染者冲破封锁栅栏。
在张超的指挥下边打边退,他们这个桥头支援来的四百名战士,加上当地武警战士现在仅剩二百余人,伤亡惨重。
北城的杨亮和西郊的王远博主要负责指挥交通、维护秩序和民众安全,均以小组为单位行动,目前多数已失联,恐怕是凶多吉少。
机场高速上,前方装甲车不断开火,收割着一波又一波闻声而来的感染者。
郭明的通讯器传来前方战士的声音:“这样下去恐怕不行,枪声炮声引来了更多感染者,咱们弹药总有打完的时候,到时肯定寸步难行。”
郭明思索片刻,联系还在路上的大部队,说明情况。
近两万人的撤离民众人数众多,只能转变方向沿机场高速公路反向走,希望大部队优先派出空中支援,先接走民众。
总部规划了救援路线,让郭明坚持住,第一批次的空中救援预计中午 12 点到达。
郭明看了看时间,离中午 12 点还有近六个小时,通知全市战士撤离路线,剩下所有人就近汇合,坚守到中午,等待大部队救援。
张超收到消息后,带领二百余人准备冲进学校最高的教学楼作为临时阵地等待空中救援,却没发现这正是最先爆发感染者的二中。
等张超察觉时已为时过晚,二百余名战士刚爬到一半的楼层,就被四处出现的感染者冲散,打光弹药后只能肉搏。
张超他们十几个人被几十个感染者追着,边打边退,被堵在一排教室门口。
有战士慌乱中要开门进教室,张超回头大叫不要,进教室是死路,教室门挡不住感染者几次冲撞,而且窗户上都装了防盗网。
走廊尽头有扇通风窗,够一人通过,张超指挥众人朝窗户冲去。
张超看着身边仅剩的战友,和武警王晨断后,其他人火速跳窗,还好在二楼。
那只边牧一直跟在王晨身边,王晨抱起它丢出窗外,自己还没来得及跳就被冲来的感染者差点扑倒。
张超推开扑向王晨的感染者,来不及回头,大喊快走!
王晨跳出窗的瞬间,张超用身体堵住窗口,被无数只手拖了回去。
最后只剩寥寥数人在一条狗的带领下冲出学校。
望着显示器上一个个熄灭的亮点,郭明内心阵阵抽痛。
撤离队伍冲上高速后,郭明选择一段高架桥作为据点,情况稍有好转,撤离民众聚集中间,只需顾好头尾。
郭明让少量战士观察民众情况,发现异常立刻处理,这支队伍承受不起再一次内部爆发的损失。
前方战士清除高速上少量感染者后,支援后方。
后方不断有感染者成群冲来,前方战士支援后,压力减轻不少。
太阳逐渐升高,秋天的阳光火力不足,不算强烈地照在大地上。
可事实上,太阳作用不明显,后方枪声持续,弹药急剧减少,奋战三个小时的战士们开始力不从心。
郭明询问坦克驾驶员,得知燃油还有大半,示意停止射击,指挥两辆坦克并排向前冲去。
直接碾碎它们!
战士们获得短暂休整时间,郭明一遍遍看时间,今天时间过得格外慢,离 12 点还有近三个小时。
…
几十公里的路途,马宏率领两千战士一路急速行军,好在天大亮前抵达。
马宏看着着手里的军用电脑,眉头紧锁。
地图上,x 市和 S 市南城交界区域绵延数十公里,几乎都是大面积的山林,感染者又不会只走大道,想要全面防守简直是天方夜谭。
附近村镇的居民大都已撤离完毕,少数老人可能是不愿离开老家,也可能是不愿给子女增添负担,坚决留了下来。
战士们休整结束,开始以小组形式分散行动。
清晨的朝霞将整个大地染成了血红色,仿佛是对人们的某种警示。
马宏收到来自 S 市国际机场指挥部的消息:机场失守了!
部分已卸下的物资暂时封存在机场,五架运输机载着还没来得及卸下的物资和部分战士朝着马宏所在的方向进发。其他运输机则载着幸存者飞往远方。
郭明带领剩余的战斗人员乘坐装甲车撤离机场,为最后撤离的民众断后。
最后,郭明着重说明了当下感染者的情况与之前报告中的差异,让他们提高警惕,确保安全。
S 市的各个角落都陆续出现感染者,他们飞奔向手无寸铁的撤离居民,凶相毕露。
马宏坚守的位置是个十字路口,路边停着三辆当地武警的装甲车。放眼望去,这条撤离车队仿若没有尽头。
伴随着车流,路两边偶尔窜出袭击车队的感染者,都被路边居民楼里的狙击手逐一击毙。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枪声,马宏望了望东方缓缓升起的太阳,之前训练时最惧怕强烈的阳光,此刻却无比渴望。
身旁的刘伟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抬头看向 S 市那边的天空,连只飞鸟的影子都没有,刘伟略带失望地低下头。
马宏伸手将自己所剩不多的水壶递给他,刘伟又是嘿嘿一笑,毫不客气地拧开盖子就往嘴里灌。
车队中突然有一辆车横冲直撞,勉强开到路口,在马宏他们不远处停下。
马宏示意其他队员保持警惕,自己和刘伟朝着那辆车走去。
还没走到车前,驾驶室的车门被打开,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捂着自己的脖子,慌里慌张地跳下车,鲜血顺着他的手掌流出。
刘伟瞬间摆出战斗姿势,举起步枪,密切观察着这人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开枪。
男人看到站在不远处不再上前的两人,冲着马宏他们带着哭腔喊道:
“快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们救救他吧。”说完便瘫倒在地。
车辆后排似乎还有其他人,马宏示意刘伟在他身后做好掩护,自己也拔出腰间的手枪,绕着车子转了一圈。后排玻璃贴着防窥膜,根本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形。
马宏猛地拉开后排车门的同时,迅速后退几步。
只见后排车座上趴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像动物一般,抬起头,血红的双眸紧紧盯着马宏,满是鲜血的嘴里做出呲牙的动作。
瘫坐在地上的男人看到自己那可爱的儿子变成这般模样,瞬间呆住,接着突然回过神来,拼命挡在车门前大喊:“别开枪,别开枪!”
刘伟和马宏看到这男人的举动也是一惊,反应过来后,就看到这孩子扑在他爸爸身上疯狂撕咬。疼痛让这爸爸清醒不少,大喊救命!
两支枪同时开火,稚嫩的脑袋上多出两个窟窿,随着子弹的冲击带出的物质喷射在后面的车上。
这位爸爸浑身是血地抱着一动不动的儿子嚎啕大哭。
刘伟收起枪,走上前想说些安慰的话,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
马宏余光瞥见车上窜出一道黑影,立即大喝一声“小心!”
刘伟也及时反应,迅速转身的同时举起了步枪。
一只黑猫敏捷地跳到刘伟身上,随后窜到车底消失不见。
刘伟当场愣住,缓缓转过身,手臂上一片小血花慢慢渗透衣服,宛如缓缓绽放的花朵。
马宏怒目圆睁,大骂一声,快步走到刘伟面前。
刘伟惨笑道:
“连长,给我个痛快吧!”
马宏冲着通讯器大喊:
“军医快来!立刻马上!”
马宏撕开刘伟的衣服,胳膊上赫然有四个不大的血洞,还在往外渗血。
马宏一只手托着刘伟的胳膊,一只手在腰间摸出单兵急救医疗包,张口用牙齿咬开急救包包装,抽出止血带,迅速勒在刘伟的手臂上。
这时军医也提着医疗箱快速跑来,一脸迷惑地看着这细小的伤口。
马宏沉声说道:“是只猫。”
军医听完,从医疗箱里拿出手术刀,一边轻轻在伤口上划了一刀,一边说道:“希望还来得及,先把血排出来。”
刘伟虽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汉,此刻脸色也有些发白,感染者的惨状他记忆犹新。
对马宏说道:“连长,还是给我个痛快吧。”
低头看了看男人怀中的孩子,接着说道:“我真的不想变成这样!”
军医这才有空看一眼地上的父子俩。
对马宏说道:“目前还没有救治成功的先例,刘伟这情况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排血也只能暂时控制,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截肢,能不能防止病毒扩散感染,只能试试看了。”
马宏看向刘伟,等他自己拿主意。
刘伟看了看自己那健壮的胳膊,咬牙切齿道:“这胳膊连枪子儿都挨过,现在竟然为了这点小伤截肢,截肢后我就是个废人了,还怎么拿枪,就算死,我也要留个全尸!”
马宏听完气得想给他一脚,看着刘伟还在流血的胳膊,还有那当初为自己挡枪留下的伤痕,强压着怒火对刘伟说道:
“先把你的狗命给老子保住!军医,就按你说的,现在就安排截肢手术!”
军医听后点点头,搀扶着刘伟往居民楼里走去。
马宏低头看到还抱着孩子抽泣的男人,身上有多处被咬的伤口,朝路口挥挥手,很快两名战士跑了过来。
马宏看着地上的父子,对这两名战士低声说道:“保持安全距离,出现异常第一时间解决。”
马宏回到路口,有些心不在焉,不知刘伟的手术进展如何,好几次马宏都想冲进去看看,但又不忍心看到自己出生入死的战友像案板上的鱼肉般任人宰割,马宏只能强忍下来。
马宏晃了晃脑袋,收回思绪,抬头看看已经渐渐升高的太阳,连绵几日的秋雨,终于有了放晴的迹象。
但愿真如报告中所说,感染者惧怕强光。
在马宏不停的踱步中,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终于看到军医满头大汗地走出来,马宏快步走向军医。
军医摘下口罩,一边从怀里掏出毛巾擦汗,一边对马宏说道:“刘伟的手术完成了,麻药还没过,目前还没清醒。”
马宏听完用力地点点头,拍了拍军医的肩膀,就往屋里冲去。
马宏走到窗户前,看到刘伟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受伤的胳膊已经没了,肩膀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被鲜血染红,另一只胳膊上打着吊瓶。
马宏握紧拳头,希望这个办法有效。
天空中传来轰鸣声。
五架运 20 运输机由远及近飞来,x 市没有机场,所以物资和人员只能空降。
运输机飞过的后方,无数降落伞如同花朵般一一绽放。
运输机带来了将近一千名战士、六辆装甲车,以及将近二十吨的装备物资和食品,战士们的装备和口粮都有了保障。
白天还算平静,除了零星的枪声和逐渐减少的撤离车辆。
刘伟清醒后勉强吃了几口东西又睡过去了。
…
郭明那边离空中救援到来还有最后一小时,反复碾压的坦克燃油也不多了,郭明让其停下,密集的枪声再次响起。
随着有人发现远处空中出现密密麻麻的小黑点,人群欢呼,空中救援的直升机到了。
郭明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随着第一架救援直升机降落,人们陆续向前,看着剩下越来越少的民众,战士们高度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
…
傍晚时分,出现了比朝霞更血红的夕阳。
随着夜幕降临,马宏看了看时间,通过通讯器向全体成员说道:“撤离车辆基本上都已通过完毕,无人机拍摄显示山林中有大量不明快速移动物体,全员做好战斗准备!”
空投带来的几十架战斗无人机也都设置成自动战斗模式全部升空,远处山林上空开始出现大批各种各样的鸟朝 x 市飞来,无人机第一时间飞出,射出密集的子弹,像一张大网般向前撒去。
最先从山林里冲到道路上的竟然是一只双眼通红的雄狮,来自 S 市动物园!
一声嘶哑的咆哮,让还处于震惊中的战士们清醒过来,看着狮子后面又冲出来无数动物,各种枪炮声几乎同时响起。
马宏这边的路口,最后一辆撤离的车子高速驶来,到路口丝毫未减速,对着马宏他们喊道:“后面,注意后面!”便冲了出去。
马宏望向道路的尽头,昏暗的路灯下只有被风卷起的落叶,而远处空中有几架无人机似乎有所发现,迅速掠去,随即就是炮弹落地爆炸的轰鸣声。
空投的几十挺重机枪已经全部架装完毕,战士身边堆满了一箱箱已打开的子弹炮弹。
肉眼可见的尽头开始出现影影绰绰。
一发火箭弹拖着长长的尾焰飞向远方,爆炸瞬间无数残肢断臂四处飞溅,直接清出一大片空地,后面无数的感染者似乎终于找到了目标,快速朝路口扑来。
重机枪也开始喷射出足以撕裂一切的火舌,摧毁阻挡它的一切。
S 市南城的最南端和 x 市的最北端亮如白昼。
好在上午的空投物资保证了弹药充足,天亮前人员损失不大。
战士们经过一夜坚守连续射击,虎口震得鲜血直流,似乎都已经麻木了。
看着前方不断涌来的感染者,马宏收到后方消息,x 市居民已撤离差不多,他们可随时撤离。
马宏舔了舔干裂脱皮流血的嘴唇,抬头看逐渐升起的太阳,又看为数不多的交通工具,对三千余名战士下达轮流快速休整、准备撤退的命令。
马宏艰难爬起身,整条开枪的胳膊毫无知觉,他一晚上打坏了三把步枪,在身上抹抹还在流血的虎口,朝刘伟休息的房间走去。
途中碰到军医,军医兴奋地说刘伟的感染病毒经截肢控制住,目前情况稳定。
马宏点头,心中的石头落地。
经过一夜输液,刘伟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血色,马宏告知他昨夜坚守成功、伤亡不大,准备休整后撤离。
刘伟点头,欲言又止,马宏让他有屁就放。
刘伟说:“咱们撤离车辆有限,要不我就留下来吧。”
马宏怒瞪着他道:“是不是军医忘给你打退烧针了,没发烧说什么胡话!”
两人对视,马宏哈哈大笑。
马宏这边撤离安排得差不多了,战士们轮流补充装备和军粮,空投物资所剩无几。
刘伟和其他行动不便的伤员,坐着仅有的几辆装甲车离开,马宏不担心他们安危,后方大部队不远了。
休整完毕后,又开始徒步急行军,不少战士吃不消,两天两次急行军,中途仅短暂的休息,马宏也露出了苦笑。
大部队已正面接触感染者,整个省受 S 市影响,各地出现大批感染者,数量翻了几十倍,战士们损失惨重。
最后军方派出大量轰炸机,在沦陷失控区域进行地毯式轰炸。
从前线回来的战士们撤离到后方休整,郭明再三确认,只有马宏的队伍还算完整归来,其他人或许再也见不到了。
全国也从二级战备状态升级成一级战备状态。
各大城市全部戒严,军队全权接管城市治安,各大军区全都紧急召回退伍军人,上千万的预备役部队也蓄势待发!乡村城镇也全都紧急集合民兵民间组织做好防御措施。
各地也开始接收安排从远方撤离出来的民众,没人去想这糟糕的世界,还能坚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