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宣明殿的环形廊道,中间一池流水清响,又有松针翠绿。
崔琢心情松快,觉得这还差两条胖鱼。
她就这样入了宣明殿正殿,才顿觉今天情况不一般。
文帝一脸威严坐在正中,边上还有端坐着的宣后。
下首左右则是太子妃和太子。
今天场面还挺正式。
崔琢乖乖行礼,在正中坐下。
“阿麟啊,你可知朕今天叫你进宫是为了什么?”
文帝神情严肃,打定了主意唬她一下。
“陛下特下了圣旨,说子晟重伤,连卧榻都下不了,臣自然是来看望的。”
崔琢一点不慌,“陛下,臣愿彻查此事,定将那贼人逮捕归案,还凌将军一个公道,还朝臣们一个安心!”
好一个大义凛然!
文帝嘴角抽搐。
我让你来关心人,你来解决问题来了。
“陛下”
凌不疑从外面进来,
“何来的贼人?
臣不是说了是骑马摔伤,是臣自己不小心,不必再查。”
文帝连忙拦他,“哎,你你,你过来干嘛
孙医官刚还说你腿伤加重,你快坐下吧”
凌不疑顺势在崔琢边上坐下,显然是要参与一下的意思。
文帝暗暗叹气,你小子能不能争点气。
宣后看文帝前前后后闹这么一趟,心里清楚的很,先下只笑眯眯看着。
太子则是被拉过来凑数的,结果崔琢比他都自在。
太子笑着开口,
“孔夫子云,居之无倦,行之以忠,像这样阿麟一心为国,尽职尽责,真是难得……”
文帝正烦呢,抬手止住,“你不要云!”
他转向中央,也不再迂回了。
“阿麟,之前战事多,你忙的脚不沾地,也因此耽误了婚嫁,现在好容易四处安定了,你又回了都城,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啊”
他疯狂暗示,比如你旁边那个。
崔琢下意识道,
“陛下厚爱,只是婚嫁之事,还需父母做主……”
好嘛,跟开了自动回复一样,每次都是这句。
文帝呵呵一笑,他就猜到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小子,还和我来这一套。
“应该的,应该的,哈哈,你阿父已经在路上了,就是为了婚姻大事而来!
到时候我这个当伯父的,肯定要和他好好商量商量”
!
忘了这茬。
啧,该说专心报国的,说什么父母做主啊。
崔琢低头皱眉,这下难办。
虽说家里支持她继续领军,但是对于婚配,之前只是默许她自己决定。
只是,崔琢自己确实有意拖延,如今又有文帝煽风点火,她阿父若是真的意动……
旁边凌不疑也是垂眸,神色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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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铸币权之事,我自会寻机会去说,那,彭大人允我之事,可曾关照妥帖了?”
一华服妇人在室中慢慢踱步,语气轻缓。
“文修君放心,小王爷产业在寿春境内,我家家主一定会护他安然无忧。”
旁侧坐着的一个老妇端着茶,不紧不慢道,
“但索要属地铸币权并非小事,文修君可得小心斟酌言辞。
稍有不慎,那就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老妇语气郑重,文修君却不以为意,
“区区铸币权而已,乾安王府虽无往日的风光,但对皇后的恩情尚在。”
她转身走了两步,语气轻蔑,
“她宣氏流落我家,若非我阿父,把她送与当今的圣上为妻,她何来今日的母仪天下。
我阿父,更为了文氏的江山命丧疆场……这些薄面,我还是要的。”
“如此甚好。”
那老妇放下心来,从怀中摸出一份竹帖。
“此乃小王爷托我,给夫人带来的家书。”
文修君瞪大眼睛,急忙接过,细细看起来。
“家主深知,此事难做,然小王爷生活艰难,多年不制新衣,捉襟见肘,为勉强度日,只能过午不食,闭门不出。”
那老妇继续加火,“小王爷真是无奈,才不得不提出非分要求。
如今朝廷归文氏,普天之下姓文者得贵,若非乾安老王爷去世的早,小王爷何至于窝在寿春苟活。”
文修君看着来信,早已泪流满面,“天下,本该是我乾安文氏的!可偏偏,我们姐弟却活得如此辛苦……”
“阿母”
王姈一把推开门,“阿父让我来寻你说”
她一下子停嘴,“阿母屋中,竟有客人吗……”
“阿母的规矩你都忘了吗,进来也不敲门,还不给我退下!”
文修君呵道,王姈低头就要走。
“慢着——”
那老妇缓缓起身,把王姈拉近几步,“这便是女公子吧”
她绕着王姈看了一圈,最后目光定格在她脸上,“果真是位如花似玉的小女娘。”
那老妇面容干瘦,像骷髅裹了层人皮,独一双细眼,泛着诡异的神采。
王姈心中有些害怕,她却猛地一把握住王姈的手,从自己手上取下一个翠玉镯子塞给她。
“区区见面礼,女公子莫要嫌弃。”
王姈看着她,又看着文修君,才犹犹豫豫捏住镯子。
那老妇浑然不觉,悠悠然走回案前坐下,“女公子及笄了吧,说来,家主夫人去世已有一载。”
文修君笑了一下,语气平淡,
“姈儿尚幼,我和将军,还想留她在闺中多些日子。
再说,彭大人的年纪与我夫君相仿,怎好隔辈取亲。”
“年纪大有什么关系,知冷知热,会疼人”
老妇低头笑道。
文修君面色一变,挡在王姈前面,“彭大人的喘疾还很严重吧,他这副身体,何必苦苦想着娶新妇。”
老妇面色难看,“文修君莫要忘了,我家家主,是为谁落的身体残疾。
若非当年我家家主,不顾瘴气将老乾安王背回,怎会落得自身残疾!
这些年未有子嗣,也是因此而来,此恩!天下人可以忘,文修君,切莫忘记才是”
文修君也想起往事,语气松动,
“我自不会忘……我会在都城为彭大人寻觅新妇,唯姈儿不行。”
老妇低头伤感道,“小王爷人困寿春,难免会思念亲人,若能常见到亲甥女,心中也许会宽慰。”
文修君神情一顿,她的亲弟弟……
“我家家主与小王爷,虽是异姓兄弟,终究,亲密有间。
若能联姻,那就是割不断的血脉亲人,岂不会为小王爷驱使?”
文修君彻底神情一变,回头注视王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