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058
跨年的这一天, A市下了一场雪。像是老天爷也很懂营造氛围感,雪从午后一刻的时间开始下,从天空中落下来。天色像一位水墨画中的旗袍美人,淡雅地注视着大地。
这天不巧,是个周四,写字楼落地玻璃窗内的白领们忙碌之余已经悄悄在手机上约晚上去哪里小酌一杯,而弥月刚结束拍摄,亦收到了谢梨的邀请。
“姐姐,晚上和我去那家新开的酒吧玩儿吧!有好新鲜的东西,我带你去见识一下!”
谢梨的声音饱含激动。
摸着良心说,对于谢梨说的“好新鲜的东西”,弥月不敢有什么期望。尤记得上一次,谢梨这么说,是带她去了能点男公关的KtV,虽然那家会所比较正规,只是陪着唱唱歌、聊聊天、解解闷,弥月还是坐在那儿不知手脚该往哪里放。
不过迟疑了一瞬,那边谢梨就好像恍然大悟,猜道,“你是不是想留着时间和我哥跨年啊?”
“没有,”弥月下意识否定,“他不在A市。”
就算在A市,两个人也没约好一块儿跨年。也许是到年底的缘故,谢不琢最近挺忙的,很多时候弥月拍夜景回来,他都还没有回家。
“那不是正好吗?”谢梨喜上眉梢,“那就这么定了啊,你过来嘛,余秋秋也在,还有她的朋友,上次看了你给她拍的照片都想拍同款,刚好你们今天当面聊聊。”
不得不承认,最后这句话吸引到了弥月。
她答应下来。
随后,电话挂断,谢梨在手机上给她发来一个定位:【喏,就这里】
弥月回了个“oK”的手势。
时间还早,她便先回到家里,将早上拍的人像导入电脑,准备修图。摄影师很容易作息颠倒,弥月现在单子不多——她在某个社交平台上开了账号,发了一些以前拍过的作品,起步初期价格不高,这两天,陆陆续续有人找她拍照,平均两三天一单,虽然不至于忙到晚上需要熬夜干活,但白天拍摄遇到一点小状况就会影响正常的午餐时间,拖到下午一两点再吃也是家常便饭。
弥月一边等待数据传输完成,一边去厨房,将阿姨做好的饭菜热了热。
吃完之后,就打开电脑,专注开始了修图。
一个上午都在外面跑,下午又连续修了几个小时,弥月伸了个懒腰,实在是困得不行,咖啡也吊不住命,于是认命地爬到沙发上去,准备小睡一会儿。
没想到,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来已经是黄昏时分,马上就到了和谢梨约定的点儿。
弥月匆匆拾掇了下,对着谢梨手机上那个地址,却发现地铁很难直达,就算再最近的站下车,也要走好长一段路。而这个下班高峰期的时间点,打出租车显然也不太现实。
于是她便去车库,自己开了一辆车走。
A市有一段路,设计很是反人类,连司机开都经常要开错方向,弥月没开过,果然转晕了,好不容易到了和谢梨约定的地点,已经迟到了二十分钟。
“不好意思,我迷路了。”弥月感觉说出来有点丢人。
结果大家非常认同,说那段路简直不是人开的,导航成精都要转十圈再下来。
谢梨连忙招呼弥月坐下,并挨个给她介绍朋友。有些是弥月之前就见过的,也有一些生面孔。和之前那些次不同,今天是个纯女性的局,没有一个男的。
“我本来叫徐朗行一起来的,结果他说,‘你让我和你一起来看帅哥跳舞,你有病吧’,”谢梨说着,一摊手,“然后就自己来了,唉 ,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男人,不要也罢。”
弥月弯了弯唇。
谢梨呢,明面上吐槽,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儿高兴,毕竟,徐朗行表现出了生气,就代表着他对她来看帅哥这事儿并不是毫无芥蒂。
她一边磨牙一边想,哼,我看你装到什么时候,有本事你就装一辈子。
这是间新开的酒吧,所谓的“帅哥跳舞”弥月也没怎么搞明白,估计就是那种男团舞之类的。气氛吵吵嚷嚷,大家要说话得扯着嗓子喊才行,于是干脆听台上乐队演奏,或者吃些东西。
谢梨则是在不住地拍照片视频,发朋友圈。她几乎要形成刷屏之势,就不信徐朗行看不到。
没想到的是,徐朗行还没看到,倒是先被谢不琢看到了。
谢不琢:【?】
在她的某一条朋友圈下面,谢不琢发了一个这样的问号。这条朋友圈录的是个视频,被其他几条类似的夹在中间,他好巧不巧偏偏评论在这一条下面,谢梨看着看着,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点开视频,又看了一遍,果然!
镜头从舞台上的乐队一晃而过,拍到嘈杂的人群,还有旁边坐着的弥月。虽然光线昏暗,还只是一个侧脸,但还是给谢不琢认出来了。
谢梨当即有一种自己不得善终的预感,连忙解释:【是正经酒吧!】
过了下,谢不琢私聊她,言简意赅两个字:【地址】
谢梨不敢造次,忙不迭发了个定位过去,正想提醒弥月一声,没想到,谢不琢就跟会读心术似的,又给她发了一条:【别告诉她,懂?】
谢梨含泪发了个“遵命”的表情包。
不过,收起手机,她又回过味来——只是在酒吧和女性朋友一块儿跨年怎么了,这满座连个男的都没有。而且,帅哥跳舞还没开始,台上那乐队也是个普通乐队而已。
所以不是她带坏弥月,而是谢不琢这个人太霸道了点吧。谢梨啧啧摇头,心说没想到那个从小到大都充满着闲散感的哥哥谈起恋爱来会把对方盯得这么紧,跟狼圈住猎物似的。
后来不知是谁提议,开始玩游戏,从酒桌上最常见的猜点数开始,又玩到“数7”,就是大家从“1”开始轮流说数字,遇到“7”和“7”的倍数就要跳过,否则就喝酒。
这些游戏,弥月没怎么玩过,一开始老输,好在罚酒不多,而且谢梨怕等会儿谢不琢接到个醉醺醺的弥月会直接发飙把这里买下来夷为平地,特地给弥月换了一种度数比较低的酒。
弥月不知道喝了多少杯,不过因为度数低、杯子也很小,平均一两口就喝完的容量,所以意识还是很清醒。只是因为血液被酒精温暖过了,白皙脸颊上有些浮现出粉色。
就这么玩了大半个晚上。
到十点钟,满场灯光忽然暗掉,原本就有些影影绰绰,借着四周的灯勉强可以看清楚地面的路,现在则是有点伸手不见五指的味道了,光线实在幽微。
旁边有女孩子兴奋道,“嗷嗷!刺激的要来了。”
“啊啊啊,帅哥跳舞,终于要来了吗?”谢梨一坐直,脖子都伸长了。
“没见识,光是帅哥跳舞算什么,是脱衣舞啊!”旁边有人盯紧舞台。
“啊?”
不止是弥月,连谢梨也愣住了。
“脱脱脱脱衣舞?”谢梨瞬间变成了个结巴。
“对啊。不然只是普通的帅哥跳舞,你这么激动干嘛?”朋友奇怪地反问。
谢梨:“……”
不能单纯地因为喜欢看帅哥吗?
谢梨这才意识到今晚玩儿的是有点刺激了,尤其是对弥月来说——她一看就是从小到大的乖乖女,循规蹈矩的那种,多半不爱看这种。更要命的是,不知道谢不琢什么时候会赶到啊?
万一赶到的时候正碰上台上那位在脱,画面岂不是美过了头?
身旁朋友都沉浸在即将大饱眼福的快乐中,谢梨却感觉被一桶水从头浇到了脚,一个透心凉。
但是一帮朋友都在这儿,要是开口说要走,扫兴不说,会被大家嘲笑吧。
谢梨一个头两个大,下意识去看弥月,结果发现,对方好像还挺感兴趣,并没有打退堂鼓的意思。
忍不住问,“姐姐,你喜欢看这个啊?”
“嗯?”弥月想了下,“也没有,我还没有看过这种表演,有点好奇。”
谢梨:“……”
什么都会好奇只会害了你。
就在这时,舞台灯光渐渐亮起,原本在台上的乐队鼓架、立式麦克风什么的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长长的钢管,还有几个身材匀称健美的男人。
“哇啊啊啊啊 !”全场不由得发出尖叫,气氛比方才乐队唱摇滚时还要热烈万分。
伴随着一首英文歌,台上的三位男士开始跳舞,弥月看得目不转睛——倒不是因为多感兴趣,主要是没见过,新奇了点,还有她近视,看远处舞台时会不自觉眯着眼睛,看起来就像特别聚精会神似的。
弥月这样看着看着,忽然感觉眼前一黑,半秒后,反应过来,这不停电,而是谁伸手,挡住了她看向舞台的视线。
鼻尖传来熟悉的男香,是干净的柑橘调香水味道,混杂着海盐的存在感。
弥月心头一动,忽然就知道了他是谁。
下一秒,谢不琢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带着哼笑,明显心情不爽,“姐姐,你就是这么认真考虑的啊?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