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你怎么最近愁眉不展呢?”
青雨楼之中那位服侍扈青萍的女娃子呈过一条热毛巾的同时问道,扈青萍也只是薄唇轻轻叹了一口,呼出一口香气,翘起纤细的拈起毛巾简单的擦了下脸,整理下衣物便坐在梳妆台前。
“你跟着我也有些时日吧?”
“两年出头了,还要多谢当年您将我收留。”话说着,手中依旧在麻溜的帮忙打理头发,扈青萍拿起一张胭脂纸,一张鲜艳的红唇微张,眉眼动人。
“姐姐今天可是有事?如此盛装?”
红唇也是嘴角扬起一个弧度,风韵让这个身后的丫头都感到惊艳,在其身边只会显得格外暗淡无色。
“泰华武馆的二位师父的顽疾不是据说被一位江湖术士的灵丹妙药治疗好了吗,我们也该道道喜,毕竟也是那二位师父四围风评都是很好,从那次小演武之后我们步入正轨。”
“啊,那也不要这么隆重吧。”那丫头煞是有事,不过两位当地明面风评很好的前辈,以现在扈青萍的身份,完全没必要亲自上门吧,简单送一车礼品便是很排面的事。
没等丫头自顾自想完,一直跟在扈青萍身边的她,却发现老板娘刚才想到这是心情是开心了一下,但现在眼神又重新黯淡下去,一双眼睛盯着手中眉笔,微微失神。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发梢上的细手也停了下来,扈青萍回过神,自顾自地说道:“妹妹啊,我认识了一个后辈弟弟,他与你一般家人被匪所杀,那一村也除他因侥幸而存活,其余都被屠尽。”
听到黑风寨,丫头也是粉拳紧握,眼中冒起怒火:“那群匪徒真该死,姐姐那你收留他呗,以后我会把他当自己弟弟的。”
“苦牙城城主也真是的,这么些年几乎就没有管过这群人,最近还说什么闭关,这波动才平息他就闭关不管事。”说着还泄愤地踏了踏地板。
“是啊,但是他现在也有些实力了,只是时间不允许,他马上又要离开了。姐姐我想想到了一个帮他的方式,但是太残忍了,甚至他会因此恨我。”
丫头不理解,只是沉默不语的站在原地,她看得出扈青萍内心的挣扎,良久之后,扈青萍才微微一笑让她先去忙。
看着自己眼角滋生出的一条小小的皱纹,镜子之中里面的自己,显得有些不够真实,扈青萍一瞬间感觉如此的陌生。
“人老珠黄了呀。”
孔林震现在在此无亲无故,如果非说,恐怕也就是那武馆,是他最后的念想了,自己身份特殊难以完全站在他这边给予支持。
而据她所知,黑风寨与城主同流合污。这事那丫头还是不知为好,过些年让她经营他处的店面,重新开始未免不是好事。
不知真假,城主很少将罪责归咎于黑风寨,而黑风寨倒是私下干过不少小范围的活动,广大的民众并不知道其中利害,虽自己也是听风,但店内不少客人也算有些门面,信息可靠性还是有保证的。
天地之大,此刻却仿佛须臾间隙,如果孔林震真的能一帆风顺的修行下去,倒不是没能力复仇。
如果真到了那般境界,孔林震又是否还有这份仇恨呢?
顾虑这么多,不如关键就随着现在孔林震想要报仇的欲望顺延,反正自己调整得当,少些日常波澜,未必对自己的营业有坏处。
.......
武馆前,气息不再局限于炼气的李剑李泰二人,火光满面,笑容意在言表,过来恭祝的人甚至有不少熟悉的老人,哪怕那萧风也是跟随着张莽一同到达,与石氏三兄弟也是欢声笑语,很难想象当年他们在擂台上有那般厮杀。
“李泰师父,李剑师父,恭喜了。今日可能要劳烦诸位了。”繁生武馆也是带了一众人,略带歉意地说了说。
二人也是欢喜,连忙收下带来的礼品,“多几双筷子而已。”
武馆的训练的院落难得不再是挥洒汗水的学徒们,而是盖上了红布的一张张摆满了酒食的木桌,这些桌子不少还是从周围的客栈借用。
不过这些老板也是心甘情愿,毕竟二人正常对邻里很是友好,况且今日也有自己一双筷子。
“话说,当年那个暴打我的孔兄呢?”席间萧风也是拿着一杯酒敬了三兄弟一人一杯,自嘲地问道。
三者都是摇了摇头,“前些日子还见到过两次,虽然在此玩了一会,但都离开的很快,神色匆匆好像时间很紧迫。”
“另外,他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个可爱的小女娃子,但是师傅们也是意思让我们少骚扰,那是孔林震路上救下的。”
说到这,三兄弟也是甩了甩头,清醒了清醒,萧风接下来问那女孩动向,三人也没有多话,没有说出心中的猜测,只是重复了师父的话:“那女孩被她长辈接走了。”
见此话题没有继续引申的意义,又一次的推杯换盏之后,便又聊起来了其他话题:“我们三现在也算新一届的小老师了,萧兄,你呢。”
“我现在在守军谋了一官半职,我老师张莽那性子,他是不放心交给外人的。不过军旅也好,好好磨了磨我这性子。”
“那比我们三好啊,俸禄不是一个级别的。”
“别提了,喝!当年,我回去,静下心后啊,琢磨了一下,孔兄,那战斗方式比我们那长官都厉害!不用罡气,纯肉搏,他肯定是这个!”说着便晃了晃自己食指与大拇指,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多伸了一根。
“好好好,喝!”
四个谈笑风生的样子也是让其他桌上的客人相视一笑,他们的样子深刻说明了,“相逢一笑泯恩仇。”
“青雨楼,老板娘到!”
这一声吆喝着实让不少人都惊讶到了,不少甚至不由自主的屁股离开了椅子,“青雨楼都过来贺喜了?”
倒是李剑李泰的抽了一下眼角。
只见一位身着粉色古装的女子从墙角走出,完全没有架子,全身非说最引人注目的地方,也就是那抹鲜艳的红唇罢了。
身上没有半分装束,哪怕是面庞,也是点到即止的粉扑和刚好自然的眼线,着装也是浅调,没有任何眼前一亮的刺绣,就如同一位迎接贵宾的家中熟妇一般。
“好久不见,略带了些薄礼,顺便也未在场诸位添些薄酒。”
三人也是再三推辞,可是扈青萍态度坚决,实在不好推脱,这更让李剑李泰二人心中有所怀疑,但一落座,即便三位东道主都觉得让她入这种酒席,有些委屈了人家。
“放心,不是那孩子的事我才过来的,我当时也是因田青,今日过来纯粹与街坊邻里一同为二位道喜。”扈青萍开门见山,简单的一句话打消了二位师父的顾虑。
心中也是叹服这女子的心细,不过看上去也没什么事,便是其乐融融吃了一顿饭。
极其简单的凉菜、汤食,野味没有什么玉盘珍馐,尽是些农家菜料,却从正午一直吃到了临近傍晚,不少人也是哄笑这想要干脆吃了晚饭,笑骂之中各自都离开回家。
......
“你还没好吗?”门外传来了催促声,可是里面没有丁点回应,直到门被一位大汉粗鲁的打开,却看到一个人还站在那,他都差点以为他是不是有些生理问题,但走到身旁,瞥了一眼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那个情况,绝对不可能有任何毛病,有都是上天和他在作对。
但,他又在干嘛?
遛鸟?
“干嘛呢!”
那喽啰正准备用手一推,那具“遛鸟”雕像,瞬间活了过来躲过,还煞有其事地盯着那进来的哥们,好像在看一个变态。
反应过来的樊仁连忙将自己的强项同时也算是弱点收了回去,连忙抱歉道,“刚才分神想事情了,让您担心了,抱歉。”
谈话归谈话,但这种环境,那人也不多话,连忙把樊仁赶回自己房间。
盘坐下来的樊仁也同样遭到了孔林震的疑问,他很少会出现这种呆滞,而樊仁也没解释,还是继续思考着。
“现在自己与青雨楼至少口头上是有亲友关系的,虽然无法调动,但是一些口头还是可以的,除此之外那个售卖情报的地方也可以,这里应该有眼线,现在就是想办法联系上然后传信息了。”
“田超与黑风寨的合作明显没多少人知晓,双方的合作详情不晓得,不过看来这寨主倒不是很满意,田超最近又在闭关。”
“目前好的方法便是有人能借黑风寨之名处理掉一些德高望重的人,大概率会引起民愤,此后官府必定会被施压,我这里煽风点火倒是有自信让黑风寨撕破脸。”
“可是谁将会是那个牺牲品......”
这便是樊仁也同样是扈青萍所担心的,他们心中都有一个目标......
孔林震本就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父亲又因为匪徒而亡,朋友被田青所杀,可以说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与田家人和这群土匪都是不共戴天之仇。
教过他的几位师父,可以说是他在这苦牙城最亲近的人了,虽不是亲人,但胜似。
哪怕排除这一层,樊仁也很难将无所谓的人牵扯其中,甚至用其性命做导火索。
“只可惜自己时间不够,不然自己亲自来就好办多了,怎么只让有十天啊。”樊仁不免抱怨道,但抱怨归抱怨,现在的他即便有想法,传递出去都是个问题,还是先进一步掌握信息再说。
“兄弟,你都看着我两天了,要不吃点?”烦热咬着一块杜子牛的肉,一只手拄着门框身子斜靠着,口气很是关切,甚至还掏出了另一块凑到那人面前。
守卫也是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但是喉咙还是动了动,樊仁也只得嘿嘿一笑,将肉放到一旁,又从身后拿出一个酒袋。
孔林震虽然不喜欢喝酒,但是不代表樊仁不喝,更关键是,你不喝酒这并不碍事,但是正常这土匪有几个不喝酒吃肉的?带着也算是以防万一。
那守卫还以为又是寨中提供的酒,面色更加的冷漠,却不想孔林震才拔开酒塞一股浓烈的麦香便透了出来,醇厚的香味直直顺着他的鼻子将头牵了过来。
“喝一口?”
“兄弟这么客气,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便一把手夺了过来,直接仰头便是一大口,樊仁只是笑眯眯的看着,这酒其他尚可,最关键的一点,也就是他的特色, 便是入口辛辣随后才有回香——根本喝不了一大口。
果然,没两秒,那人便赶紧拿臂膀擦了擦溢出的酒水。
“怎么样?”
“这酒...真不错啊。”
“这酒可是我从私贩那买的,据说城主就喜欢喝!后面哪天寨主兄带我们冲进去,多给我捎带坛。”樊仁用肩膀捅了捅示意。
那人也是点了点头,但随后又有明显的迟缓,好像为刚才因为一点酒精就同意而后悔,“啊,兄弟啊,我估计我没法冲,我这天天看门的,哪上过前线啊,我也不想啊。”
“嗯,那你怎么就进来了呢?”樊仁也是顺势问道。
那人也是借着点点酒劲吧,见这商人也不仗财自大,话多了起来,“还不是当年啊,我娘卧病在床,然后我们家又穷,没钱抓药,城门也不让我们进去。只得投靠这,虽说干了些我自己母亲知道肯定为耻,我也过意不去的事,但好歹病是治好了。”
“现在要我上打仗劫掠,我都不想。”那人摇了摇头,又是喝了一口,这次直到呛红了脖子才停下。
樊仁也是无言,他不知道这样的人是否是少数,如果是多数,那么田超这个城主理论上想做久都难,但双方其实“高层”都有合作,互相拉扯着,得此,一种畸形的平衡一直保持着。
四处走走成了樊仁边思考边让自己神经放松下来的良方,其间搭讪了不少人,那些人也是放宽心,只是意思傍晚一定要回来,另外也不要尝试出寨门而已。
除了衣着上略有不同,樊仁几乎与他们大多数都自然熟了,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很方便表现出友好的樊仁,一定量的衡量这土匪窝。
几番轮走下来,樊仁只得叹了口气,先前的计划他还是没忍下心。
而且,这番下来,有不少是被逼如此,如果可以。到时候樊仁也相信孔林震想放他们一马。
“下回下来就可以完全不顾这些了,到时候一定能一力破万法,但是,是什么时候呢。”樊仁眼神透过那一线天的绝壁,看了看那硕大的落下的太阳,少有的感觉到了困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