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厉延贞,听到曹主簿对他的评价。恐怕不仅,不会生气,反而会附声相应。且,对其感激不已。
自从都梁山之后,却被这件事情困扰着。
他虽然理解这个时代的文人,却不代表着,自己想要在这种时候,成为出头鸟。
曹主簿的评价,厉延贞并没有听到。
他到了谢府之后,谢康很是惊讶,自己午后才从厉家离开,他怎么现在又来了?
看到厉延贞的时候,谢康很是紧张。此时,厉延贞突然出现,只能够说明,是他有事情。
厉延贞也并没有隐瞒,将自己在府衙前,遇到曹主簿和张俊的事情,对谢康讲述了一遍。
谢康听了之后,面色顿时沉了下来。脸上岁月留下的沟壑,更加的紧凑。
“曹台智此人,心思非常的缜密,且性情颇为阴鸷。在主簿位上十数年,最少数十人,惨遭其害。盱眙人,称其为狐虺。”
听到狐虺这个称号,厉延贞就明白,盱眙百姓对曹台智,定然是恨之入骨。
如狐狸般狡猾,如毒蛇般狠毒。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善类。
厉延贞想起,面对曹台智时的情形,心中不由的在激灵一下。
笑面虎,就是说的这种人。
谢康很是为厉延贞担忧。
曹台智这个人,一旦被他盯上的话,就很难以摆脱的。更为忧虑的是,曹台智对厉延贞,如心有不轨的话,定然会刻意针对,阴谋行事。
厉延贞如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会,落入其圈套之内。
厉延贞同样心中惊醒,今日后来没有去寻马行徼,看来是正确的。
曹台智既然心思缜密,定然会怀疑,自己在府衙前出现的情况。
如若被他知道,自己是和马行徼见面。以曹台智的行事,必然会有所猜疑,必然会给马行徼,带来不可预估的危险。
厉延贞现在担忧的是,当时在府衙门前,马行徼见到自己,和曹台智在一起。
不仅担忧马行徼误解,还派他贸然的和自己解触。
在见过曹台智,以及听了谢康介绍之后,厉延贞心中莫名的感觉,自己已经被曹台智给盯上了。
离开谢府,返回水井巷厉宅之时。厉延贞不知是心中疑惑,还是过于谨慎,总是感觉,身后有人跟随。
然而,他数次警惕观察,都未曾发现,有任何的异样。
心中苦笑,看来自己有点草木皆兵了。
难道一个曹台智,就让自己畏惧了不成?虽说,重生以来,就想要躲避扬州之乱。低调,却不是要做无胆鼠辈。
厉延贞心中恍然,此前自己似乎,过于谨慎。处处小心谨慎,却处处掣肘。
上一世,厉延贞就是一个低调之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能躲就躲,从不主动。这样的结果,虽然没有什么灾祸,却是一生碌碌无为。
唯一一次,热血冲动,也落了个生死魂穿。
厉延贞内心之中,同样是想要,平凡的过完这一生。然而,经过这几个月的时间之后,他内心之中,似乎有一道缝隙,正在逐渐的松动。
而此时,心中对自己的自嘲,似乎将这道缝隙,骤然的撕裂。
我是想要一生的平安,想要奉养阿翁,无灾无患。然而,在这样的一个时代,拥有着他人超前的意识。为何,我还要低调下去。
厉延贞从没有想过,自己能够凌驾于,这个时代之上。更不会认为,自己有机会,能够如同后世小说那样,成为举足轻重,甚至谋取天下的巨擘。
他想要的,只是能够随心所欲地,平安快乐生活就已然可以了。
都梁山上,自己触景生情,诵出《清明》。难道说,就因为骆宾王和魏思温所见,自己就必须藏头露尾不成?
大丈夫生于天地,只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
难道说,名士递出的橄榄枝,自己就需要接受才成吗?即便拒绝,且看又能奈我何?
心中豁然,厉延贞不觉挺了挺身,大摇大摆的向厉宅行去。
水井巷街口,一个身着武侯衫的人,盯着厉延贞走进院中。只见他脸上浮现畏异笑容,随后便转身离去。
厉延贞回到家中,见到马行徼正端坐屋内,不由一愣。
马行徼在府衙门前,看到厉延贞之后。并没有返回亲仁坊,而是直奔厉宅而来。
看到曹台智的时候,开始他确实心生警惕。
不过,当时看到厉延贞,看向自己的目光清澈,便瞬间打消了疑虑。
他也瞬间意识到,厉延贞出现在府衙门前,恐是来寻他的。因此,他才会出现在厉宅之中。
厉延贞虽然,才刚有了一番心理建设。但是,见到马行徼之后,神色不由的紧张起来。
“马班头,你何时来的?没被人发现吧?”
见厉延贞紧张样子,马行徼很是错愕。转瞬便明白,厉延贞心中,有何担忧之处。
他轻松的笑着道:“厉郎不必多虑,在下是两个时辰前过来的。并没有人知道,我到宜德坊来。”
听到马行徼的解释,厉延贞顿时放心了不少。
马行徼既然说,没有人知道他前来宜德坊,就一定是真的。
这盱眙城四坊二里,没有马行徼他们不熟悉的地方。虽然有坊墙隔离,但是厉延贞相信,如果马行徼不想从坊门进来,同样有办法做到。
“你今日何以到县衙?”
马行徼心中虽已释然,却不能说,真的没有隔阂。毕竟,他看到了,厉延贞和曹台智在一起。
马行徼面上,虽没有任何变化。厉延贞还是从对方眸光中,看到了一抹的疑色,一闪而过。心中苦笑。
“小弟前去府衙,正是为寻找大兄。今日,老师曾到访,谢四郎后来前来告知,李泽亮今日前往谢府造访。他向老师发出邀请,过些时日,李泽亮等人将要宴请城中士绅豪商。大兄前次曾言,有人探听到李泽亮等人言及此事,小弟想要拜托大兄,探听出李泽亮等人设宴的真实意图。”
马行徼面色紧绷,心中同样疑惑,李泽亮等人,此举目的为何。
“此事,我依然吩咐人去办。只是,至今没有任何的消息。”
厉延贞没有想到,马行徼早已关注此事。
没有能够打探出来消息,就更加的说明,此事定然非比寻常。
如此简单的宴请,何以会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出来。
厉延贞认为,李泽亮等人所图,不是为财,就是要控制,盱眙这些有话语权的人。
如果为财的话,那还好说,起码谢康等人,不会有什么危险。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就危险了。
“大兄,小弟今日见到了主簿曹台智,恐怕随后一段时日,会受到曹台智的关注。这段时间,如非必要的情况,你我二人还是不要过多接触。以免,让曹台智有所察觉。”
马行徼点点头,眉头却蹙着道:“曹台智此人,很是阴险。你被他盯上的话,恐怕少不了一些麻烦。”
“大兄放心,老师已经提示过了。有了今日的见面,随后李泽亮他们,或许会登门。此前,我就已经考虑,趁此机会接触一下,或许能够探听出一些消息来。”
“不行!”
马行徼闻言,顿时就急了,毫不犹豫的反对。
“太危险了。他们那些人,又岂是你能够应对了的。”
厉延贞温颜一笑,道:“大兄多虑了。老师曾告知我,李泽亮他们,是受骆大人和魏大人所托,想要举荐我到英国公面前。有这两位名士在前,他们也不敢,对我有何不轨。”
厉延贞的话,让马行徼沉静下来。
正如厉延贞所言,李泽亮他们,不过是受命行事,应该不会,对厉延贞有所伤害。
此外,他和厉延贞之间的行事,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今后只要谨慎行事,不让对方察觉到,自己和厉延贞之间有来往。想必,对厉延贞来说,接触李泽亮等人,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入夜之后,马行徼悄然离开厉宅。他没有从宜德坊坊门出去,而是从水井巷尽头,不知什么地方翻越了出去。
对于厉延贞,要接触李泽亮的事情。马行徼后来,并没有在反对。只是,一再叮嘱他,小心的同时,他们二人暂且不要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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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延贞预料的没错,在见到了曹台智后,李泽亮定然会出面的。
不过,让厉延贞感到奇怪的是,李泽亮出面,却是在半个月之后。期间,无论是曹台智,还是萧惠他们,都没有在出现过。
半个月时间以来,厉延贞也没有和马行徼接触过,后者通过田壮,送过几次消息过来。
李泽亮出现,是中秋之后的事情。
他并没有直接登门,而是如以往般,先行到谢府造访,通过谢康提出要见厉延贞。
这次,谢康并没有再推诿。毕竟,曹台智已经见到了厉延贞,再推诿的话,难免会让他人生疑。
谢四郎前来传唤之时,厉延贞心中错愕。没有想到,时隔半个月,李泽亮还是出现了。
在谢府,第一次见到李泽亮。
此人看上去,应该三十岁左右,头戴璞头,身穿翻领长衫。见到厉延贞之时,脸上露出何曦笑容,给人一种自然亲近的感觉。
“小民厉延贞,见过老父母!”
李泽亮身为盱眙父母官,所以被称为老父母。如果是,有些身份之人,则称明府或县令。
“厉郎君不必多礼。”
李泽亮亲和的抬手虚扶,上下打量着厉延贞,赞叹道:“数日前,魏思温大人曾来信,言及厉郎是否又有佳作所出。过些时日,魏、骆二位大人,要和英国公等人,在扬州以文会友。魏大人,正要将郎君佳作,推荐给英国公等人。今日造访谢翁,幸闻郎君佳作《与谢师茶宴》,这才拜托谢翁,一睹我盱眙才俊风采。”
他又转向谢康,拱手道:“本官,还要恭贺谢翁,教导出如此才俊,实乃我需要之大幸。”
“明府过奖。小徒能够得明府赞誉,实乃他的荣幸。”
此时的厉延贞,虽然面色如常。可心头,却依然是惊涛骇浪。
扬州之会,就要发生了吗?
厉延贞现在很是疑惑,李敬业之乱,是从扬州之会开始的。
可是,自从在都梁山,见到骆宾王和魏思温。盱眙城中发生的一切,似乎都隐隐约约,有生乱的前兆。
难道说,历史上所谓的扬州之会,并不是无意之中形成的。
历史上言及,正是因为,李敬业和骆宾王等人,在仕途上的失意,才令他们萌生了举兵的意图。
可是,盱眙发生的情况,却又太像是为起事做准备。
“厉郎君,本官受魏大人所托,希望你能够前往扬州相会。不知,厉郎君是否能够成行?”
厉延贞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扬州之会,怎么会有自己的存在?
他非常肯定,扬州之会当中,决然没有一个姓厉的人存在。
如此想来,岂不是有些事情,已然改变了。
虽说,厉延贞不能够确定,历史是否真的发生了改变。
却非常清楚,扬州自己是绝对不能够去的。
一旦去了扬州,那自己可就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只要跟李敬业的名字牵连到一起,最后绝对会,成为那位远在东都太后的眼中钉的。
厉延贞可不想,让那位女人知道自己的名字,不是什么好事情。
李泽亮的话,不仅让厉延贞感到震惊,就连谢康等人,也很是惊讶。
当然,他们所惊讶的,是和厉延贞不一样的。
在他们看来,厉延贞能够受到李敬业等人的邀请,就等同于,跻身于另一个层次了。
可想而知,厉延贞如何,能够和这些名士,以文会友而交。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谢康虽然心有疑虑,当听到此言的时候,眼前还不觉一亮。
“多谢老父母,魏大人抬爱。只是,小民数月前失足落水,此后身有顽疾。此时若是远行,恐阿翁会不放心。小民与阿翁相依为命,实不忍阿翁担忧。还望老父母和魏大人能够恕罪。”
厉延贞犹豫一番拒绝,让李泽亮眼中闪过一抹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