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祈雾终于转过头，看了一眼靳圣昭。
靳圣昭脸色苍白。
“爸，您真的挺懦弱的，连告诉我真相都不敢直视我的眼睛，不过，这些事你原本可以一辈子都瞒着我，为什么突然选择告诉我？”
嘴唇动了动，靳圣昭沉默了很久才说话：“我答应过你妈妈，在你大学毕业后，把你的身世告诉你，让你自己选择是否留在靳家。”
靳祈雾想笑，可那张满是泪痕的面孔僵得像被雪冻过，怎么也笑不出来。
靳圣昭：“雾雾，爸希望你留下来，如果你愿意，我永远是你的爸爸。”
靳祈雾把头扭了回去。
“当然，我也有私心。我想让你知道，我和你妈妈之间的感情破裂，跟你祁阿姨没有关系。我知道你一直以为我是忘不了你祁阿姨，才在你妈离开后和她在一起的。但其实不是这样的，我是你妈走的……”
靳祈雾猛地打断他：“您所谓的‘用余生弥补过去的错误’，就是指违背对我妈妈的承诺，去娶别的女人吗？您弥补了什么？是对另一个女人的愧疚吗？”
靳圣昭眸色逐渐黯淡。
对祈雾，对谢长潇，他内心是有愧的。
可是同样，他也愧对祁云依。她在自己身边无名无分地守了这么多年，他已经对不起谢长潇，不能再辜负祁云依。
靳祈雾苦涩地笑了笑，“对，没错，我知道您和祁阿姨很早就认识了，我一直以为她才是你的白月光你是迫不得已才娶了我妈。甚至我的名字里都有一个‘祈’字……可现在你告诉我，我妈妈才是你的真爱？你为了得到她，用了那么多卑劣的手段，最后还逼死了她最爱的人！你得到了幸福，可我妈妈呢？我呢？”
“既然当初所有人都不幸福！为什么你最后能得到幸福？”
“没有人幸福，”靳圣昭说，“曾经我爱上了不爱我的人，最后她离开我了。现在我爱上了爱着我的人，可她……也要离开我了。”
靳祈雾长睫颤了一下。
什么意思？
但她还没有来得及深究，靳圣昭闭上眼，痛苦地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选择买单，为自己错误的行为付出代价。这就是我的代价。”
她从秋千上站起身，面对着他：“我不会走。靳氏是踩着我‘爸爸’的尸骨，践踏我妈妈的爱情，靠着我外公的扶持走到今天的，我凭什么要离开？”
靳圣昭愣了愣。
“我不走，我是疯了才会跟你赌气，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一个人去国外吃苦。我就是靳祈雾，我会回来，拿回我曾经拥有的一切。”
“雾雾……你……”
靳祈雾说：“你可以娶祁云依，但在这之前，你要对外面宣布，靳氏集团的继承人——是我。”
靳圣昭脸色惨白。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他居然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她就是个疯子。
和谢长潇一样的疯子。
“雾雾，你根本不懂怎么管理公司。”
“我可以请职业经理人，”靳祈雾的目光再次落在祁彻身上，“祁彻就不错，不是吗？”
她其实并没有真的想继承靳氏，但靳圣昭的反应让她明白，他一定还有事情瞒着她。
她不信，靳圣昭这么多年在外面会没有私生子。
只是，如果那个私生子不是祁彻……又会是谁呢？
“您可以考虑一下，想好了再联系我。”
她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雾雾……”靳圣昭抬手想去拉她，被她轻轻避开。
“我去趟谢家。”
祁彻追上去。
“雾雾，能听哥哥说几句吗？”
“不想听。”她脚步不停。
“对不起。”祁彻继续追，“我一直都知道你喜欢我，可我从来没想过要玩弄你，雾雾，我妈这辈子过得太苦了，她从初中就暗恋靳叔叔，却因未婚先孕有了我，被迫嫁给我爸，结果婚后还遭受家暴。她过得太苦了，我不想让她再因为我错过获得幸福的机会……我不能这么自私。”
“你不要再说了！”靳祈雾想笑，想开口讽刺他，可一开口，就是崩溃的哭腔，“你不要再说了……你不能对你妈自私，就可以对我这么自私吗？你舍不得你妈难过，就舍得我难过吗？明明知道我们没可能，为什么还要一次又一次地……”
她停住，不想再说下去。
她不怪祁彻了，不想怪了。
所有人都有苦衷，所有人也都有错，连她自己都不敢说自己没有错。
既然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那又何必非要争个对错。
“哥，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原谅你了，”靳祈雾看向祁彻。
祁彻停在原地，真的没有再跟上去。
走到医院门口，靳祈雾这才想起，她甚至没有问靳圣昭，那个给她提供“精子”的男人姓甚名谁。
从她知道自己是试管婴儿起，她对那个生物学上的父亲就从来没有过好奇。
对她而言，亲生父亲不过是个遥远的符号，仿佛就真像奶奶说的那样，“不过是冰箱里的一根试管”。
她越长大，对自己的认识就越“清晰”。
或许，她生来就是如此，冷血，淡漠，凉薄。
……
祁彻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情绪寥落，缓缓想着，他还是喜欢那个放着狠话，说着“除非我死，否则就不可能让祁云依嫁进靳家”的靳祈雾。
虽然怨他，虽然恨他……
起码这样还能证明……她还在乎他。
直到靳祈雾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祁彻这才拿起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
“怎么了？”听筒那边，传来一道冷淡的女声。
祁彻的态度同样冷淡：“婚礼不用准备了，我不打算结了。”
“哦。”隋知像是早有预料，淡淡道，“你自己跟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