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确实挺大啊…而且,没有多余摆放的东西,更显得空旷了。
这岛台的另一边呢,倒是有个长廊,几根大木头竖着,中间是竹帘,只需上两个台阶。一整行的长廊底下,也有十米了吧?全都是榻榻米式的竹垫。这长廊也是连到茶墙那儿,有个口子,不知道那边是什么地方。
暖黄色的灯光下,那一整条榻榻米上,有几张排列有序的小桌子,桌上都是三两个花瓶、茶杯、茶壶,还有几本书。墙上还挂着一个大幅的人体穴位图,显得是挺惬意,甚至….还透着一股懒汉的随意。
和少挚的茶馆完全不一样,可深究之下,却也总是有点相似之处,大概是因为喜欢喝茶的都是这一个调调?
可能是到了自己的地盘了,长乘一改往日严谨的威风劲儿,从岛台那儿往榻榻米的长廊走去,上两个台阶,就脱了鞋,赤着脚,慵懒地往榻榻米上一坐。
他身旁有个蒲团,上面放着几本书,长乘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一袭中式的黑色棉麻长衣,单手撑着垫子,另一手拿着书,盘着腿,悠悠的说道:“茶还没煮好,煮好叫你。你随便溜达,如果没什么别的新进度的话,一直到进学院之前你都在这儿练功。”
陆沐炎点点头,但也不太好意思往哪儿去,倒是只老实的坐在他正对面,那岛台附近的太师椅上。
长乘拿着书,好像看了看,不是这本,又放下,见陆沐炎还是老实的坐着,就介绍道:“岛台后面是厨房,岛台前面是我现在坐着的长廊。平时就在这看书,吃饭,他们俩就在这儿互相扎针,打架玩儿。累了也能在这睡,三个大男人也没讲究。长廊尽头是二楼楼梯口,三个卧室,我们仨的。洗手间也在二楼,你往里走就是。三楼是阳台,半敞开式,露天的,抽烟去那儿。”
她听着,也只是点点头:“啊,好。”
长乘见她这副拘束的模样,倒显得老实可爱,铁壶里正煮着茶,挺慢,还没开呢。他眼含笑意的看着陆沐炎,说:“哎呀?小炎这么拘束呢,过来坐着,咱们聊聊天?”
陆沐炎点点头,站起往他那儿走去:“好,聊什么?”
长乘冲自己旁边指了指:“坐,随意坐。”
她坐下,但也只是坐着,面无表情地眨着眼睛。也是了,这小孩一下午到现在受到的刺激太大,一时之间确实是情绪抽离不过来。
他便主动找着话题,说道:“有什么想问的不?”
她坐着,转转头,看着这里:“你这儿营业吗?”
长乘无所谓地眨眨眼:“不营业啊。”
她微微点头,但又稍拧着眉:“我想也是,但不营业,为什么写个茶馆俩字儿在门口啊?”
他又眨眼:“我这儿不是茶馆吗?”
陆沐炎没话说了:“…也是这理。”
他哈哈一笑,随即放下书本,倒还是盘坐着,解释道:“原先呢,这儿是个茶馆,营业的,我看着不错,就盘下来了。二楼正巧还有三个茶室,你说多正好。”
陆沐炎环顾着点点头:“是呢,正好为你们长宽高组合腾地儿。”
他直了直腰,笑道:“哈哈,得来全不费功夫嘛。”
“我说呢,要不也不能这么不伦不类…又像家,可看着又挺有格调,可这格调之下,又带着独居男人的混乱感...”
她这么的说着,也稍稍松散下来,不这么拘束着了,除了家就是少挚的茶馆,她真没去过什么别的地方,骨子里的性格在这儿,哪怕和长乘熟络了,也确实是不太大放得开。
长乘听着,倒是辩解了:“可是胡说,小宽可会打扫卫生了。”
陆沐炎勾勾嘴角,轻松地吐槽着:“所以这独居男人的混乱感没有完全暴露,全是靠小宽师兄一双手努力打扫,撑下来的。”
“哈哈哈,小炎很会观察细节嘛。那你为什么就不问问,为什么接下来的时间要在我茶馆儿待着?”
长乘声音清冽,嗓音慵懒,盘着的腿改为单脚翘着,他撑着膝盖,一袭黑色的宽松棉麻料子,在这柔黄色的灯光下,更显的缱绻,温柔。
她不想也知道,他肯定会说的,就等着他说呢,但既然他发话了,那就装作好奇的问问呗。她面无表情地问着:“哦,为什么?”
他那漆黑的凤眼,微微挑眉“…...我突然不想说了。”
面上满是不满意的傲娇模样。
哈哈,没看到陆沐炎露出好奇的表情,观众不买账,他没兴致了。陆沐炎转过头看着他,笑的像个撒娇的猫儿,讨好似的说:“哎呀哎呀,为什么呀,乘总?”
有台阶就得下,他暗笑,嘴角噙着笑意:“在进入学院之前呢,要有个入院考核,考核过了,就是分派。”
“入院考核呢,是看你有没有资格进去。分派考试,是看你有没有资格学,具体要学哪儿一块,会根据你的天赋来定,这样说懂不懂?”
因为瘦了些,她那高挑的鼻子也凸显的明显,在柔黄的灯光下,往侧面打着阴影。
陆沐炎眯着眼问:“嗯……有点眉目,但是,有没有资格学?有没有入院考核过了,但是没资格学的人?或者有没有人,是压根就没天赋?又或者像我一样,我其实……没决定好要学什么。”
长乘点点头,知道她肯定是有着许多的担忧,也不墨迹,神情渐转,道:“也有啊,进来了不知道分到哪个派,所以会在天赋和兴趣之间来回徘徊,没资格学的也多了去了,不过但凡能来这儿的,都是没地儿去的,就看你想不想走了,不学习就打杂么,多一双筷子的事儿。”
正说着,那边的茶开了,小宽走了出来,只专心地盯着这壶,神情专注地从挂钩上提下铁壶,往公道杯内倒着茶,又往壶内加了点水,把铁壶提上挂钩内,继续烤茶。
仿佛这边没人一样,看都没看一眼,倒完茶,又是神情专注地端着托盘,眼神看着茶,往长乘这儿端过来,放下,又作势要走。
长乘点头示意,问:“饭好了没?”
小宽听闻,站着,双手半握,站的规整:“好了,乘总,我去端来。”接着转身,往厨房方向走去。
他随意地把刚煮好的茶往旁边挪了挪:“行,边吃边说。”
说着,又朝陆沐炎点点刚端来的热茶:“这茶啊,得饭后喝,喝太浓睡不着哦。”
陆沐炎:“那你还喝?”
他:“哦,我们晚上不睡觉,站桩练功。”
然后又说:“你也不能睡,喝了它。”
她诧异,歪着头:“啊?为什么?”
他从旁边拿了个杯子,看了看,看样子是确定小宽洗没洗,又点点头,看样子是满意。
边往杯子里倒着茶,边说:“福鼎白茶,极好的哦。调你身体,你就当是打通小周天吧,跟着我们练功,身体通透点才行。”
这时老白又说话了,语气里带着肯定:“是的,你确实太脏。”
倒是难得,算是认可长乘的话。
陆沐炎:“…...”
没说话,看来她就是白吃白喝白蹭就行,虽说知道长乘这么做是有目的,确实也没害她,她也早知道,他俩这是利益交换,但这好事也太好了,等同于天上掉馅饼啊,那陆沐炎拿什么换?
但她一时也不可能想明白,只坐着,没说话,等着看接下来是做什么。
“哦对了,你大高师兄有个死穴,要注意下哦。”
长乘突然莫名的来了一句话,她有些困惑地转过头,刚想问是什么,那边大高做好了饭,和小宽两人,一人手上端着两个菜,往这边走来。
接着,放到长乘面前的桌上,小宽又搬来一张桌子拼在一起,两人忙活着摆菜。
长乘往陆沐炎旁边坐着,小宽、大高与他们面对面地坐下,四人都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准备吃饭。陆沐炎没经历过这么多人一起吃饭的场景,有不适应,又带着隐隐的开心,觉得这画面倒也美好。
嚯,菜还不少呢!干煸豆角、韭菜炒鸡蛋、酸豆角煸排骨、肉末酸豆角、玉米排骨汤。
呃,倒也不是菜多,是豆角挺多…能看出,全是刚才那外边种着的菜,冰箱里大概只有排骨。食材确实也是尽力了...但颜色看着鲜亮,还挺舒服。
其实,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医院,都是她干活。这种端菜拿筷子拿碗的事儿,从来也没人给她送到面前,只是小小的一个举动,她这一生都没被这么伺候过,出去吃饭除外,但那…很显然,并不是这种情况。
所以当下,她只盘坐着,也不知道干什么,手足无措地夸赞着:“哈啊哈哈哈…,大高师兄厨艺真好,四菜一汤,吃到中央。”
长乘搓搓手,拿起筷子,笑眯眯地,但那笑着的眼底,稍瞅了她一眼,闪过一丝恶趣味的狡黠。他开心道:“哎呀,你大高师兄轻易不做这菜。”
陆沐炎转过头,眨眨眼问:“哦?很复杂吗?”
他嘴角噙着笑,点点头:“是,大高总觉得外面卖的酸豆角不卫生,但是呢,他又特别喜欢吃。这可是他自己腌制的酸豆角哦,挺费功夫。”
是了,能看出来,豆角儿宴。
她讪笑着点点头:“嘿嘿,谢谢大高师兄,我肯定用心好好品尝。”
可只见那大高,死死的盯着陆沐炎,也不说话,整个面上的表情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大字——你快吃!
陆沐炎顿了一下,立刻夹着桌上的菜,也没管是什么菜,却偏偏正巧,就夹了个排骨:“呃,我现在就吃。”刚吃呢,她立刻就露出个幸福的夸张表情:“啊!真是美味!真是美味至极!”
可那大高并不满意,瘦弱的身子此刻直直的坐着,戴着眼镜的脸,一改往日笑眯眯的斯文象,只牢牢的、死死的在盯着她。
突然!
大高:“啧!”一声。
快速的用勺子蒯起一勺肉沫炒酸豆角,端起身旁刚盛出的一小份米饭,往里拌了拌。
猛的伸手将碗递过去,直接递到陆沐炎的脸前:“吃!”
她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地接过碗:“呃!啊,好,好。谢谢大高师兄….”
有些尴尬地在他的注视下吃了一口。怎么说呢,你现在去超市买点酸豆角炒肉,就是那个味儿…呃,呃。不过!不过能做的一样,也是很厉害昂。
那大高,杏眼微睁,一眨一眨的,专注的盯着陆沐炎:“怎、怎么样?这豆、豆、豆角和外面卖的有、有、有有区别么?”
她狂点着头,直接张口就说:“呃…有!有大区别!简直是天差地别!这口感…”
没等她说完,谁知那大高,瞪着的圆眼瞪得更大了,满眼的难以置信:“有区、区别!?”
“啊?”
她面上一愣。长乘在旁憋着笑,继续吃着饭,那小宽也有些隐隐地勾着笑。
她磕巴地眨着眼,语气明显底气不足,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没…没区别?”
大高几乎是涨红了脸,猛地一拍桌子,噌的一下,半探着身子,几乎是脸贴着陆沐炎的脸,那明亮的大杏眼里,映着陆沐炎满是慌乱的面孔,一字一句地问:“有、有、没有区别!?”
老白:“说没区别。”
她一瞬间就顺着老白的话,满脸的笃定,与大高直面的对视着:“没区别!没区别!和外面那种最普通的酸豆角做的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骤然,大高坐回原位,又变回了那个眯眯笑的杏眼,扶了扶圆圆的眼镜,笑的清纯无害,开心地露着牙:“嘿嘿~吃、吃吧,吃吧~多、多吃点哦。”
陆沐炎愣愣的回神,心里默默想着:…老白,你真是我的及时雨。
又无语地挑挑眉,想到了长乘说的话,那边的长乘和小宽都还在憋着笑呢…
陆沐炎瞬间就明白过来了:原来,这位瘦弱的...大高师兄的死穴,是酸豆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