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意识是模糊的，他只感到自己的身子无比飘忽，寒冷灌进了他的骨髓里，再又是啃了一嘴泥，被拖动着仰天朝天，可他的意识是沉重的，星光好比薄薄一张纸，却跟催命符一样压在他的眼前。
火石重卡上人影闪动，闪烁中的火石被拖了出来，李维只得发出几声不甘又愤怒至极的咆哮，卡车化起一堆篝火。
“把这蛮子弄醒！”
一捧水喷到李维脸上，他醒转过来。
李维入目即是一名身着赤红制服之人，看其胸口赤心徽章与背后一队军用外骨骼步兵，毫无疑问，绝对是赤心军。
“这人你要？给你了！”
“其余的，去测火石！”
赤心军才走，却是来了一个身形熟悉的风衣女人走过来，俯身对李维说道：“安分了？”
风衣女人半蹲在李维面前，哼笑了一声，继而站起一脚踏了李维肩膀上，腰胯直接压在了李维脑袋上。
黑衣人抓住李维下巴，反手给李维扎了支凝血针，以及一剂肾上腺素。
药物作用下，因失血过多而虚弱的李维，精神又高涨起来。
黑衣人面巾拉下。
洪白橘。
还能是谁？
洪白橘的脸庞上，横七竖八地都是白色创可贴，即便如此，她没忘画了烟熏妆，她压着嗓子愤怒道：
“李维，你倒是会开车啊？”
“老娘和赤心军追了你两天一夜，才追上。”
李维知道利害，心知自己多半看不到明天太阳，索性硬气说道：“怎么？”
“老子就是会开车！”
怎么说呢，李维开车一向是很暴力的。
他有不少V8引擎的野马肌肉车在各个秘密储备点屯着。考虑到李维这赏金猎人的工作性质，一年换个两三台车是很正常的，一直传下去的只有“拦截者”这个名字。
有道是人机分离三米，啊不对，是人车分离三……公里，自动爆炸。李维每一台拦截者都和他连了心跳反射器，一旦远了或者手动操控，后头两个各150升油箱可特么得劲了，尤其是加点增稠剂之类的玩意。
毕竟艺术，就是爆炸嘛。
玩车，就是要暴力。
奈何妹子循着味道追来了，那也没办法。
李维眼瞅着洪白橘这一双大长腿，心说还知道套袜圈啊，还知道冷了自己穿秋裤。
难怪人那么气恼嘞，给人家尝了尝胯下之辱，顺带把人家衣裳都轰麻了，不得不换了，又昼夜不停追了李维两天一夜，瞧瞧人家刚换的秋裤都破成渔网袜了，长筒靴都磨成短跟靴了。
这娘们，有点狠的。
李维耷拉下眼皮，身上多处中弹，让洪白橘扎了一针肾上腺素吊命。
李维长长叹了口浊气，说道：
“要杀要剐，抓紧！”
洪白橘没回答，抓住李维的脑袋，她瞥到了李维脖颈下戴着的陀螺仪残片，不屑一笑，给了她一耳光。
“白痴。”
随后，洪白橘腰身一扭，两条腿，死死绞住李维脑袋，一如当时在毒蝎石林，李维对他做的那样。
李维被绞得直翻白眼，汗腥味又混着一股的莫名其妙香味，这味道直冲李维的脑壳，他快窒息到死时，洪白橘才松开。
李维第一次觉得废土这冰冷的空气是如此动人，他边咳嗽边骂道：“妈……妈的，痛快点。”
洪白橘闻言，抬起脚，黑色长筒靴，当胸踹倒了李维。
靴跟扎得李维肺隔膜疼，嘶嘶得喘气，任由洪白橘发泄怒火，他被皮球样来回踢着，直到天鬼骑士走到洪白橘身边，耳语几句，洪白橘才停住。
是愣住。
“什么？火石是废的？”
洪白橘径直扔下李维，风衣一甩，走到火石整备间前。
洪白橘扫了两眼火石，并不多在意，这对她损失，不过一笔佣金，与赤心军合流后，连这笔佣金加受李维的气，都拿了回来。
但这儿，对齐天赐就不同了。
他抛下赤心军，重金雇佣洪白橘与天鬼骑士，拦下李维，付出绝大代价，现在，告诉他，火石是废的？
齐天赐极其凝重，赌命一般，又往键盘上输入了一串密钥。
火石，启动了？
火石高亮了片刻，旋即熄灭。
齐天赐目瞪口呆，希望刚燃起，又立刻熄灭！
齐天赐尖叫一声，扑上去，喃喃道“密钥错了”，随后输入了好几遍，又招来部下，掏出枪，命工程师继续测试一遍全部备用密钥，但依然无果。
“砰！”一声枪响，工程师后脑中弹，倒毙当场。
齐天赐俊美面容癫狂，他狂笑着撩起一脚踹碎了整备间，亲手抚上凉沁沁的火石表面，仔细观察着火石，接着又从怀中掏出一物，看样子，似是与李维的陀螺仪极为相似。
“好歹留一点，留一点……”齐天赐把火石与“陀螺仪”连接，喃喃道。
风吹过荒野，重卡燃烧的火焰有熄灭的迹象，闻到味道的异兽们蠢蠢欲动，一名天鬼骑士已然动身，逐个击毙窥伺者。
洪白橘在旁等的不耐烦，摸走了李维身上珐琅彩烟盒，叼着烟，对齐天赐瓮声瓮气道：“喂，有完没完？再过会儿，来的就是龙蜥了！”
齐天赐狂笑着在火石边打转，对着工程师尸体打空了弹匣，俊美面容涕泪横流，哪还有之前手握赤心军主力时，那副意气风发模样？
“大人，要动身了。”等齐天赐子弹彻底用光了，才来名赤心军小心提醒。
齐天赐面色挣扎，竟是啜泣起来，甩开了要架他走的部下，仰面朝天道：“算力池干涸，芯片烧毁，用废的火石！”
“用废的！”
眼见齐天赐又发出尖锐爆鸣，发起癫来。赤心军心中有苦难言，摊上了这么个主子，可身份有别，赤心军只得护卫在侧，喷洒防兽信息素之余，不断劝说他接受现实，接受火石废了的现实。
齐天赐面上模糊成了狰狞的黑线，荒野里强大异兽的嘶鸣声越来越近，但他不甘心，不甘心！
他千辛万苦才搏到了赤心军指挥官的位置，拿到基因螺旋仪，有启动原铸改造的资格。
结果如今，一场空？
“大人，再不走，就要迎战了。”
“都是这个蛮子害的！”齐天赐转头，一双布满血丝的鹰眼，盯死了李维。
李维此时已奄奄一息，他毫不畏惧地回看着齐天赐，带血的唇角扬起，仿佛在说，你能怎么样？
我一个蛮子，你一个天龙人样的贵族，照样不是栽在我手里？管你阴差阳错，输了不就输了？
齐天赐疯狂嚎叫，夺过部下配枪，对准李维心脏。
扣下扳机！
一枪贯穿心脏！
李维应声倒地！
齐天赐犹然不解恨，非要对李维打光子弹！
“差不多得了！”
洪白橘身影一闪而过，夺下齐天赐配枪，天鬼骑士立在她身后，用意不言自明。
“他是我夜鬼会中人，留他个全尸。”
洪白橘低头扫了眼心口中弹，气若游丝的李维，反手将齐天赐的手枪拧做废铁，冷冷道：“来的是震电角蜥，不想死，就滚！”
疯也发了，火石确定是废的了，齐天赐终于认了命，给部下搀回了战斗载具，在恨恨目光下，引擎轰鸣，一甩尘沙离去。
而洪白橘，她立在风沙里，风衣下摆高高扬起，挑染了堇菜紫的发梢不住拂动过鼻梁。
她审视着李维，目光不复先前的愤怒，而是深邃。
她从风衣兜里翻出一支药剂，扔到李维身上，像是自言自语道：“都是赌，谁又能真的上的了牌桌？”
“看你，有没有这个心气，试一试。”
风衣一扬，洪白橘同样消失在尘沙中。
夜幕下，风沙中，失血到几近休克的李维，心脏，接近停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