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途和心里一口闷气上来,戳了戳秦烈的额头:“不好也给我憋着。你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不许用那种方式赚钱。”
秦烈却是乖顺地低着头任由他戳,但景途和硬是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读出一丝委屈的意味来。
“……别委屈了,不就是一百两嘛,等着。”景途和最后语气还是软下来,转身离开了。
秦烈看着他离开,没有说话。
景途和回到房间,四处搜寻了许久,嘴里不住地念叨着。
“奇怪,放哪里去了……应该没被抢走吧……”
一刻钟后,他从床底下翻出一个落满灰尘的长匣,急匆匆地跑回去找秦烈。
“拿去,把这个当了,至少五百两。”景途和随意地把匣子扔给秦烈,说完就背过身不去看他。
秦烈伸手打开匣子,里面躺着一支金簪。
金簪雕刻成金莲的模样,莲叶薄得可以透光,但又没有断,在连接莲花瓣的地方还点缀着金银各色的珠宝,簪尾落下琉璃做成的流苏。
秦烈有些懵懂地关上匣子,确定上面全是灰尘,然后再一次打开,还是之前他看见的那支金簪。
景途和没听见他的动静,忍不住说道:“要去就快去,过了今天我要后悔的。”
“怎么来的?”秦烈用布擦了擦匣子外面的灰尘,问道。
“别管怎么来的,你就说要不要吧。”景途和依旧没有转身,生怕看见簪子后舍不得了,“你记得跟店家说死当啊,能多拿点,反正后面也肯定赎不回来的……”
秦烈却走到他面前,把匣子塞进景途和手里:“不要。”
景途和抿着嘴唇,无奈地说道:“好好好,我说。这是我娘给我,说是送给未来儿媳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你拿去就好。”
然后景途和就难得看见秦烈脸上有一丝僵不住的笑意,却依旧摇了摇头:“很重要的。”
他扬起的嘴角很快被收住,景途和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景途和眷恋地看了一眼长匣子:“你再不拿去我真的要反悔了,之后可就没有银子给你了。”
秦烈最后还是没有接受金簪,景途和抱着匣子回去的时候,还在疑惑。
这家伙居然有一天不要钱了,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景途和收好簪子,环顾了一眼一贫如洗的院子,把为负责采买的市丞叫了出来。
“以后我和院判的伙食就不用买肉了。”
市丞愣了一下,才小心地开口:“可是大人……”
“没有什么可是的,然后再去买点菜种,在院子里用之前剩下的砖头拦一片菜园出来。”
市丞不知道院长抽什么风,突然要自己种菜,但他不敢问,很快就置办好了。
秦烈被景途和拉去播种的时候,脸上露出无语的表情:“这就是大人的办法?”
“哼,给你钱你又不要。”景途和撇撇嘴,把菜种递给秦烈。
“……不一样。”秦烈低头小声地嘀咕一句。
景途和不明白都是钱哪里不一样,反正是秦烈自己不要的。
秦烈思绪回来,自己已经被景途和拉进屋子里,身上还披了件外衣,他在桌边坐下,看着景途和又出去浇水。
他面上没有波澜地坐了一会儿,才发现这是景途和的房间,外衣也自然是景途和的。
秦烈将外衣脱下,想要回自己房间去。
路过书桌时,他无意间看见桌角的书册下压着一张红色的纸,上面还写了金字。
秦烈抽出来看了一眼,脸上神情忽地暗下去,手腕轻轻颤抖着,带动着指尖攥紧了这张纸,泛着白色。
这是张定亲文书,上面写着景行与一位姑娘的名字。
而景途和便是景行(háng),字途和。
秦烈微微哆嗦了一下,把红纸放回去。
景途和正好从外面回来,看见秦烈神色不太自然,顺口问了一句:“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
秦烈摇摇头,转身想要离开,许是刚才吹了晚风的原因,他这会儿真的有些头晕,脸上微红,眯了眯眼睛。
之前打喷嚏,原来是真的着凉了。
秦烈在陷入黑暗之前,最后想的是这句话。
等秦烈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他半睁开眼睛,屋外的光线已经照进来,看来至少是辰时(7:00)之后了。
他思绪有些迟缓,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躺在景途和的床上,鼻间全是他的气息。
秦烈揉了揉太阳穴,还是有些头晕,景途和那像被太阳炙烤过的树木气息,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慢慢坐起来,从床上下来,看见自己的外衣就挂在床头,伸手去够时,门被推开。
景途和拿着一碗几乎全是水的米粥走进来,看见秦烈已经起来,就将碗放在桌上:“还能走吗?”
“嗯。”秦烈穿好外衣,在桌边坐下。
等他喝了几口米粥,才说道:“抱歉。”
“什么?”景途和不知道他在道什么歉,反正按照秦烈的性格,肯定不会因为麻烦自己照顾他道歉。
“你那张定亲的文书,我私自看了。”
“哦。”景途和不在意地随口应了一声,“看就看吧。”
“……被我弄皱了。”
景途和点点头:“我知道了。”
秦烈:“?”
这是该有的反应吗?
正常人不应该先教训他几句不要随便乱动自己的东西,然后赶紧把文书拿出来看看有没有哪里损坏吗?
而景途和却只是看着秦烈喝完粥,对于文书的事一个字也不提。
秦烈还是憋不住,小声地问了一句:“生气吗?”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景途和失笑,把空碗接过来,“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文书,本来也旧了。”
所以还是娃娃亲?
秦烈默默点了点头,站起来往外走。
“去哪?”景途和赶紧拉住他,伸手覆在他额头上,“还有些烫。”
“铃山。”秦烈缩了缩脖子,避开景途和的手。
景途和被他噎了一下,气恼地把人抓回来:“好歹也等烧退了吧?”
“无妨。”
“……你就听话一回,行不行?”
景途和以为秦烈还会和以前一样一根筋,执意要出去,他都准备好强行把人锁起来了,结果听见对方很轻的一声回答。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