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芳讯卷走摊子后,就拿着那张写了‘宝’字的纸片,径直登上地牡天宫,去寻地神赵璩了。她送了祂的信物出去,总得叫祂知道知道吧?
赵璩听过她的汇报,找她要了那张纸去看,盯着纸上的‘宝’字开始沉思。那个求子的神修女,居然拥有像神明一样爱众人的能力啊……或许,他也可以在这件事里插上一手?
这样想着,他将纸片还给独孤芳讯,说道:“好,我知道了。不过,扶晦地官,你好像不打算将自己的身份告诉那位啊,这是为何?”
“是的。”独孤芳讯低了低头。“帝君,请恕我冒昧……我早已被战争所产生的无量怨恼污染,无论是作为地官,还是作为神修,我已经看不到自己的心了。我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不想给她创建虚无的认知,这才会不予告知。”
赵璩闻言若有所思,随即伸手对着她释放神力,凝了一枚赤珠给她,并说:“虽然目前为止,战争还无法停止,但,你今后可以向那位的女儿要一个祝福,让自己不至于迷失。”
“多谢帝君指引。”独孤芳讯收下赤珠,对着赵璩拜了一拜,随即后退三步,转身离去。“扶晦告辞。”
她离开后,赵璩从就他的玉座上起身,去寻祝琉璃了。怨恼会污染神明,这消息挺重大的,他必须跟祝琉璃说一声……
而同一时刻的人间,程兰玉已经辞别苗姝,独自回了家,坐在寝屋窗下的桌前,心不在焉地缝着自己和晓忠行上次参战时,被敌方和乱飞的神术打破,但缝好还能用的护甲衬衣。
她真的要开始忧愁了,虽然她从前没少学过各类常识,但那当中并不包括抚育大气运者啊!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她,这个普通地在世上存活了二百二十年的普通神修,居然也能够生出大气运者吗?
等到她缝完衣服,已经近午时中了。就在她准备出去吃午饭时,晓忠行神采奕奕地回来了,手里提着食盒,头上搭着一块布,还换了身衣服——他进屋之前甚至提前沐浴了一下。
“玉儿,你看!”他乐呵着将食盒放在屋中的小圆桌上,揭开了食盒盖子。“我们今天跟二旁支比武赢了,他们给了我们一大堆醴浆果!可别说我们欺负人,我们也没白拿东西,是正经拿今年新产的粮食跟他们换了的——”
“醴浆果?真的吗!”程兰玉顿时高兴起来,忙凑上前去要看那食盒里的东西。“我从前在家的时候,也就只吃过一次这个呢!”
“哎,今天你就又能吃上了。”晓忠行把一只盛着四枚金色果实的盘子从食盒里端出来,将它放在桌上推到程兰玉面前,满脸期待地看着她。“来,你先吃,给我留点就行。”
“说什么呢?”程兰玉拿起一只果子塞给他,这才自己捡了另一个果子,细嚼慢咽起来。“你们赢回来的,你胡乱谦让我做什么?”
“可不能这么说,玉儿。”晓忠行嘿嘿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你猜猜我是怎么赢他们的?嘿,是因为系了你做的扞腰!他们问我,这是个什么甲,这么难破,我就说,这是我娘子做的,你们有吗?然后他们就崩溃啦!哈哈!”
“你呀!”程兰玉一时哭笑不得。“老大不小的儿郎,怎么这么幼稚?”
“这可不幼稚,这叫攻心为上!”晓忠行咔咔啃了两口果子,含混不清地说。“我这个直脑子,能想到这点儿套路,还不是玉儿你教的好?”
“唉,你呀……”程兰玉无奈地笑着,与正在傻乐的晓忠行对视了一眼。“谁教你了,还不是你自己学得好?”
“我这……”晓忠行啃完了果子,正准备回应程兰玉的话,忽然就愣住了,随即扭头跑出去,惊恐地大喊了起来。“神术医——神术医在哪里!我娘子的头顶在发光啊!”
轰!整个第一旁系的院子一下热闹了起来。后院的五十八个女神术医中,有二十个抄起药箱就往家主院落冲,其他族人有的开始收拾产屋,有的跑去向族长报告,有的集体去神前祈祷……行动迅速,分工明确。
关于‘神之子只会化生降世’的事,晓忠行早就跟他们交代过了,他们也找神术医之神,即‘命源之主’,求了指引,已经保证能应对任何情况了。结果事到临头,晓忠行这个马上要当爹的,反而比他们还慌张,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女神术医们赶到现场后,有条不紊地搬出了担架,抬走了已经出现神力逸散现象的程兰玉,将她转移到位于家主院落中的、安静的产屋内,并开始轮流释放神力,安抚程兰玉的身心。
程兰玉并无情绪起伏,甚至都没有觉得累,在众人的协助下,不多时便无意识地收腿结坐,进入了安定境界。
在她进入安定境界的下一刻,室内忽有七色神光显现,紧接着,她的顶门之上,便化现出了一朵合拢的浅紫色莲花。
下一刹那,莲花开放,显露出了当中结印静坐的童子,一个乌发如云的男孩儿。离得近的一位女神术医见状,便立刻上前将那莲花托走了,使其与程兰玉分离——这是命源之主再三嘱咐过的必须流程,若不依此行事,恐生变故。
她托走莲花后,程兰玉头顶又化现出了一朵绽放的青色莲花,而这一次,莲花中出现了一位结印坐于其间的童女。彼额生莲印,身散神光,其吉其祥,虽非神明,却胜似神明。
在场众人皆大受震撼,忙将那莲花抢下来,与紫莲花放至一处,又小心翼翼地往程兰玉身上披了一条毯子,随即相顾无言,各自面生喜色。好啊,太好了!从今天起,他们第一旁系,就有内外两个少主了!
当下家族的风气,是可以并立内外少主的,女为内少主,男为外少主,各执内外家事,平等无别。隔壁第三旁系就有内外两少主,兄妹两个将家中打理得井井有条,谁看了不说一句佩服?现在好啦,他们今后再也不用跟别人比啦!
半时辰后,晓忠彦率领一众族老不请自至,并强迫在焦急的晓忠行与他一道在产屋外静坐,等待程兰玉脱离安定境界。于晓氏而言,神之子降临是一件天大的事,无论要他们等多久,他们都想亲眼目睹神之子的尊容……
半日后,程兰玉方脱离安定境,缓缓睁眼,慢慢地松开腿,躺在了柔软的褥子间。一众静守已久的女神术医见此情形,纷纷向她行礼致意,随即将两个仍未苏醒的神子送到她身边,默默地退了出去。
她们离开后不久,晓忠行便给门开了条缝,急切地挤了进来,焦灼地望着程兰玉,生怕她有哪里不舒服。没什么感觉的程兰玉,为避免他会继续担心下去,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又将两个如五岁孩童般的孩子指给他看,示意他先看一眼他们的孩子。
晓忠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转过眼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童女,随后又看到了童男,顿时大喜过望,小声激动道:“好啊,好啊!女子为好啊!第一旁系主家单传了七代,今天总算摆脱了单传行列啦!”
“你先别激动。”程兰玉拍了他一巴掌,小声唤回了他的理智。“孩子的名字起了没有?”
“已经起了。”晓忠行小心翼翼抱起俩孩子,又凑到程兰玉身边,眨了眨眼。“这一代孩子排了一个‘世’字,男孩儿叫瑜,女孩儿叫瑾。”
“晓世瑜,晓世瑾……”程兰玉念了一遍两个名字,心里还算满意,便点了点头。“就这样吧。从今天起,你我就正式告别二人世界了。”
“别啊,玉儿!”晓忠行顿时就挂起了苦脸。“孩子是孩子,咱是咱,这有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名叫晓世瑜的男孩儿睁开了眼,笑嘻嘻地从晓忠行怀里拧出来,扑进了程兰玉的臂弯间。名叫晓世瑾的女孩儿,随后也睁了眼,从亲爹身上跑去娘怀里,窝在娘身边不动了。
程兰玉低头看着孩子,原本有些严肃的表情顿时柔和了起来。真好啊,她又有新家人了……从今往后,她,晓忠行,还有这两个孩子,就是温馨和睦的一家四口啦!
此时的她尚不可知,神子究竟有多能折腾,自己又会如何为此发愁……
但就算日后知道了,她也从未后悔过生养了这两个孩子。而在那一刻,她也深深意识到了,那种不会后悔的情绪,与神明爱世人之情一般,同样能被称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