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肯定回答,殷樘的脸顿时变得惨白。
恒仪天君,这个原定的诸山王之敌,居然会因为祂自己的伴侣,一位身为未来神主的山君,可能会面临死劫,而立誓要灭世?
诸山王之敌会爱上山王,已经足够荒诞了,偏偏这诸山王之敌的一生挚爱,还真的是山王?这算什么,算命运不可思议吗?
“老师。”晓云驰盯着殷樘的眼睛,微笑着,语调没什么温度地说道。“您必须得意识到一点,那就是……恒仪就是爱我,死了都要爱。您与其胡思乱想,不如考虑如何搬走地牡天。”
“说的也是。”殷樘缓缓地叹了口气。“我可以把地牡天搬去天河界,再在原处幻化出一座假的地牡天宫。”
“这就对了嘛。”晓云驰笑道。“您之后记得跟其他几位天君说一声,让他们也做好搬迁工作。要不然,一旦我突然死了,天决星系的所有神,连跑的机会都不会有。”
“我说。”独孤芳讯也开始觉得不太对劲了。“殿下,恒仪君真有这么高强的神力吗?”
“我不知道哦,毕竟我只跟他对练过一次……他舍不得动我。”晓云驰找出一把粉芙蓉图折扇,拿在手里摇了摇,笑道。“但我不建议你们尝试,因为辨光彻照天君,也就是太阳神说,恒仪确实有那个本事。”
他晓云驰可以随便享受那份来自恒仪君的、克制的情意,却不代表旁神也能这么不知死活,亦故意不去理解他无声的宽宥,甚至无视恒仪君潜在的癫狂特质,终致迎来永恒的灭亡。
他是未来的神主,他有太多个不得已了……就像此刻,他不得不提醒殷樘,记得设法保护好地牡天。如果他不这么做,他便不是好君王。
而如果他不是好君王,时间久了,忠于君的恒仪总会厌倦的——即便恒仪早已只效忠于他。不过,若换作他,他也不想与暴君为伍。所以,他会让恒仪满意的……他总会这样做的。
晓世瑾看出了他的无奈,却也不能说什么。她是超脱于世的仙,生活轨迹与神不相干,如何又能去劝说一位神主,不要为此想太多呢?
活在无奈中的昼神,自然更明白他的想法,遂往两仪天传讯,要神将们迅速搬走两仪天宫,带着两仪天宫远离云英。
两仪天神将得令,立刻开始合搬两仪天宫。他们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天决星系众神顿时全部来围观了,并问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神主一生中有六死劫,目前还有两劫未过,而恒仪君曾立誓,倘若神主死了,他便要灭世。昼君闻讯后,要我们搬走两仪天宫,以防万一!”两仪天神将们如是答。
众神哗然。随后,英上元将月殿天宫搬进了他的神冢界,弥飞源将正见天宫收入她的画轴,地神赵璩更是亲自动手,将整座地牡天宫,全部搬去了天河界。
罗青娑不为所动。时海天神官们见他如此,也就只收拾起了命簿和个神财产,没有碰别的,之后各自向罗青娑告辞,往虚无之境避难去——那里轻易不会被攻击,连原初魔祖都不会特地往彼方派兵,是三界中最安全的地方了。
正在主持大乐欢喜天宫重建的乔玉悠,闻讯立刻用通识询问乔玉卓,还用不用继续修天宫;得到不用修了的回复后,便命宫中神官先停工,暂往他处避难去了。
赫莉谛妮、萨兰谛闻的星棋灵宫、归无灵宫中的魔神们得到消息,便立刻往玉姬星系传讯,要那边来魔解决一下问题。
很快,一位头戴配有白长卷羽毛的金王冠,留着一头时不时会泛起七色神光的银色长曲发,瞳色为金,圆瞳仁中有一对棕色竖瞳,身披玄、金、天蓝三色,绣银龙的羽纹纱衣的大魔神王,便从玉姬星系赶来了。
众魔神见到他,纷纷喜极而泣,即刻颔首行抚心礼道:“我等参见靖波王殿下。”
“免礼。”靖波王芬德维尔抬手,扣心颔首,还礼道。“诸位可随我将二灵宫抬去承滟境,那里还有很多空余位置,可保二灵宫无事。”
众魔神闻言而狂喜,再行礼道:“多谢靖波王殿下,感恩您。”
芬德维尔点点头,旋身化作一条极美丽的,遍身泛七色神光的银龙,飞入高空,而后张口,仔细衔住两座灵宫,往玉姬星系去了。众魔神则竭力维持灵宫安稳,使芬德维尔能专心赶路。
星舟天宫中的神明,多半是天下联盟派系,闻讯便拆解了星舟天宫,将其按照计划分批运往天下星系。之前白琛殿下告知他们这个消息时,他们就在为此做准备了,到了今天,他们总算是等到机会了!
而昭武天宫中,昭武天君庄逍遥仍然在重塑神躯,对外界事一概不知。一切昭武天武神们,则正安静地守候着祂,只当没听过灭世的誓言。他们的天君总会做出最好的安排的……他们始终坚信着这一点。
而同一刻的长夜观大殿中,得到化身断劫的传讯的晓云驰,了然地笑了笑。
他就知道……神还是很在意祂们的天宫的。罗青娑和庄逍遥倒是两个怪神,前一个觉得一切都无所谓,后一个则认为一切皆有其定数。嗯,不得不说,他真的很喜欢这种想法呢。
随后,他向殷樘传达了‘地牡天已被搬走了’的信息后,便向几位神和晓世瑾告辞,离开大殿,去寻他的母亲了。他已经在这里耽误了太久了,他母亲若一直等不到他……也是会着急的。
在他与晓妘采一起,协助他们的母亲处理了不少事务后,晓昭央见日头已偏西,忽然命周围闲杂人等退开,随即问道:“小驰,你最近,都在做些什么啊?为什么要每天去见芳讯姑姑?”
晓云驰给母亲斟了一杯茶,不动声色地说:“阿娘,这只是必要的任务而已,不会有什么事,请您尽管放心。如今我也不小了,您呀,就尽管安心治理国家,与爱人在一处,享受享受生活,不要再为我的这些小事操心啦。”
晓昭央接过他递来的茶杯,喝掉了这杯茶,又放下茶杯,担忧地问道:“真的没关系吗?”
“嗯,真的没关系哦。”晓云驰握住她的手,耐心安抚着母亲的情绪,语调温柔,就像许多年前,母亲把受惊的他搂在怀中仔细安抚时那样。“相信我吧,阿娘。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见他如此,晓昭央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只好温柔地笑着,满怀爱意地抚了抚他的头,不再问这些事,转而给他和晓妘采讲起了故事……
最后,在陪母亲用过晚膳后,晓云驰离开了母亲的住处,回自己客房所在的院子里去了。
他在院子里坐了很久,始终坐立不安,最终只好化现一把水剑在手,在院中舞起了剑。他的剑势多变,如奔腾的河流,如娇柔的花,似无穷无尽,亦蜿蜒曲折……
他就这样独舞了很久,很久,直到他的搭档嘉长川,忽然在他身后出声道:“殿下,你的剑势很美,但掺杂着忧愁。你……不开心吗?”
“嗯,我不太开心。”晓云驰挥手散掉水剑,转身抱住嘉长川,将脑袋埋在他肩头,闷声道。“我今天……不得已骗了母亲。我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但是,我不能告诉她真相。倘若我说了,她会感到悲伤。我不想让她深陷于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