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一幢别墅里,灯火通明。
硕大的圆桌上,摆满了各式菜肴,有的热气腾腾,有的已经凉了。
门外刹车声响,有人拎着食盒进来,“老六,过来接一下。”
餐桌已经坐了不少人,等来人坐下,朱彤才对赵志家说道:“干爹,人到齐了。”
赵志家环视一圈,伸手掰了一块龙虾,简单蘸了蘸酱汁,缓缓送入口中吃了起来。
众人各自动筷,却都默不作声,等着赵志家下文。
“今天把你们找来,就是有几句话要交代一下。”
“现在形势不一样了,手里头有些没把握的生意,该舍就得舍了,”赵志家没有再吃,他扔了虾壳,指着一个衣饰华丽穿着花衬衫的男子,“老三,你那些脱衣舞的场子舍了吧,交给别人,切割干净。”
被叫做老三的人一愣,“不是吧,干爹?我那买卖一天就好几万,停了多可惜呀!”
程海龙挨着他坐,随手就给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干爹让你舍了你就舍了,还能亏了你咋的?”
老三不敢反驳,悻悻摸了摸头,不敢再说什么。
赵志家继续说道:“老五那些赌档,外围的也别弄了,专心就搞手里这些个,贵在精不在多。”
“行,干爹,我回去就安排。”
赵志家满意点了点头,“你们兄弟姐妹八个,都是我带出来的学生,虽然不是一届的,但也没差几年。”
“海龙是哪年毕业的来着?”
“90年,我跟大哥和老三是一届的,大哥是五班的,我跟老三是六班的。”
“喔,我想起来了。”赵志家点点头,“老大今晚有饭局来不了,不过这事儿本来也跟他没关系,不来就不来了。”
“小娜,你们几个也是一届的吧?”
一个矮胖的女子放下筷子,擦了擦手笑道:“干爹您都忘了,我们都是一个班的呢!”
“啊,对对对!不行了,现在脑子不如以前了,总忘事。人过四十天过午,不服不行。”
赵志家端起酒杯,“今天找你们来,断舍离是一方面,还有一个方面,喝完这杯酒,我跟你们细说说。”
众人各自举杯,颜色各异,俱都一饮而尽。
“现在国家在宏观调控房地产,我觉得这里面有点门道,就托人打听了一下,”赵志家夹起一块朱彤掰好的蟹肉放进嘴里,边吃边道:“房地产这一块,有很大的增长空间,我的想法是,大家把手里不合法的生意停一停,专心搞几年房地产。”
“机会合适的话,就洗白上岸,一辈子这么不清不楚的,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省城这边,我会让朱彤负责,有需要你们配合的地方,要团结一致。”
“其他城市,也不能放弃,把手里的钱抽调一下,尽快形成规模,抢在前面,占领市场!”
众人各自点头,程海龙最先说道:“干爹您就下令,我们兄弟指哪儿打哪儿,绝不含糊!”
众人纷纷称是,气氛更加活跃起来。
“那就好!”赵志家松了口气,“那些暗处的生意赚钱肯定容易,但是风险性也太高,我害怕你们舍不得放手这些利益,这样一来我就放心了!”
众人又喝了一杯,接着详细探讨了一番哪个城市由谁负责的,又说了些各自的趣闻趣事,一时欢乐无限,终于尽欢而散。
将众人送到门外,看着车辆去远,朱彤才回到屋里,靠进赵志家怀里。
“我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顺利?”赵志家冷笑一声,“都长大了,翅膀都硬了,都学会阳奉阴违了!”
“就老三是个心直口快的,其他那几个,哪个不是藏着自己的心思?”
赵志家将手探入朱彤衣下,“原定计划不变,你手里有人有钱,就不要有顾虑,富贵从来险中求,靠人不如靠自己,等到赚了钱,他们自然就后悔了。”
朱彤眼睛眯了起来,“还是爸爸眼光独到,没有您,他们什么都不是……”
看着她的玉手上下起伏,赵志家叹了口气,“有时候我也会想,这么做是对是错,当年一念之差,就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不早了,送我回去吧!”
两人上车,奔驰车离开别墅,驶入车流之中。
远处一道暗巷,一辆路虎车里,被称作“老五”的许兴文阴鸷看了一眼奔驰尾灯,冲着窗外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叮铃铃!”手机铃声突兀响起,许兴文吓了一跳,拿起来接通骂道:“大晚上打你妈的电话!什么事!”
“许总!不好了!清江那边的赌档出事了!警察连夜出动!把赌档端了!”
“什么!”
他这边才接获消息,清江那边却已忙得翻天覆地。
公安局那边出动精干力量对涉赌人员进行登记排查,县纪委专案组连夜突审吴晓东和赌档老板温秀宇,而吴晓东这块硬骨头,就交给了祝瑾和陈栋。
看着祝瑾就要进谈话室,陈栋有些欲言又止。
“有屁快放,干嘛?”祝瑾有些兴奋后的疲乏,却也为即将发生的一切期待无比。
“吴晓东位置特殊,要不要多做一些背景调查?”
“调查啥?这些还不够吗?”祝瑾拍拍手里的档案袋,当先推门进去。
谈话室里,祝瑾翻着手里的简历,“吴政委还当过兵呢?”
吴晓东默然不语,看着桌面上的一个刻痕愣怔出神。
“听听这个录音。”祝瑾打开录音机,播放了沈星南和吴晓东那次通话录音,“为什么帮赌档的人说情?”
“朋友找我帮忙,没办法。”吴晓东打破了沉默,言语淡淡的,没有丝毫慌乱。
“什么朋友,叫什么名字?”
吴晓东又沉默下来。
“你那些茅台怎么来的?”
“朋友求我办事,办成之后送给我的。”
“什么朋友?谁送的?”
又是沉默。
……
周而复始。
吴晓东是公安战线经验丰富的老同志,反侦察能力非常强,对于跟他谈话的难度,祝瑾陈栋早有心理准备。
但实际接触下来,才知道这块硬骨头有多难啃。
整个谈话过程中,任祝瑾使出十八般武艺,吴晓东都是一句话不说,哪怕提及那些茅台,提及他的父母,他都无动于衷。
祝瑾的谈话技巧,陈栋是亲眼见识过的,威逼也好,利诱也罢,忽悠或者直接开喷,这些经过无数次验证过可行性、无往而不利的高招,在吴晓东身上,通通都没有效果。
陈栋很是挠头,祝瑾只是稍微尝试了一下,便不再继续,本来预估三个小时的谈话,不到半个小时,祝瑾就暂停了。
两个人离开谈话室,在走廊里,祝瑾不住揉搓头发,将本就有些杂乱的秀发揉的更加乱成一团,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吴晓东见多识广,跟他说那么多宽大处理、争取立功的话完全没有必要,祝瑾也看出来了,吴晓东对自己很自信,也很讲义气,他不可能牵扯出其他人来。
案子到了他这里,就算是结束了。
祝瑾知道,自己这回遇上硬茬子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