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鸣玉下车的时候,正看见吴家三舅推着摩托车从院子里出来。
“三舅,上街啊?”
“啊,咋的,中午喝了?”吴老三年过五旬,身体颇为健硕,衣着打扮光鲜亮丽,带着农村富裕人家特有的一股子洋气。
“遇着几个朋友,少喝了点。”刘鸣玉走到吴老三摩托车前,“三舅,明年你家那三十亩地还得给我种,咱们一起搞特色种植,销路我都联系好了,比种这普通的苞米强!”
吴老三眯着眼躲避阳光,看了看刘鸣玉说道:“咱们都是自己家亲戚,有些话我就直接跟你说了,你有闯劲儿也肯辛苦,干啥都能挣到钱,何必非得跟姓田的较劲?要是实在不行,就出去闯闯,凭你的本事,到哪儿不是一番新天地?”
刘鸣玉点点头,“三舅你说的都在理,不过跟老田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镇上新来的陈书记居中调停,说和说和,这事儿就过去了,老田以后不会为难我了。”
吴老三有些不信,“我怎么没听说镇上有个姓陈的书记?新来的?他说话能管用?”
刘鸣玉一缩脖子,“那肯定管用啊!我可打听了,这位陈书记接着省纪委的天线,就是省纪委的干部下来镀金的,将来还得回去!我这次去省纪委告状,就是他去接的我!我都看见了!那排场!啧啧!”
吴老三跨上摩托车踹着,“要真这样那还行,之前你搞的粘玉米种植,多挣钱!这要没有这个插曲,这两年你早妥了!行了,我先走,晚上回来咱们再细聊!”
刘鸣玉让到一旁,“行,三舅,晚上我让屋里的炒几个菜,再找我二叔和四舅他们,咱们聚聚,说说这事儿!”
“成,我到时候一定到!”
看着吴老三摩托车去远,刘鸣玉踌躇满志挥舞一下拳头,朝着自己家走去。
刘鸣玉前些年在外面赚到了钱,第一件事就是将家里的房子重新翻建,五间大瓦房高大气派,在村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院子两侧又盖了两栋厢房,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工具器械,其中几样落满灰尘,却还能看到簇新的合格铭牌。
所谓的玉米深加工,不过就是在自家仓房里面搞的小作坊,设备单一,条件简陋,工作人员就是他和妻子,以及家里的几个亲戚。
但就是这样的规模,一年也能有三四十万的利润,只要土地在手保证按时收成,根本不担心产品销路。
刘鸣玉点着了烟,看着仓房里的设备,一时有些失神。
“红霞,晚上杀个鸡,安排几个菜,我找三舅他们喝顿酒!”
……
陈栋打了个酒嗝,回手带上了办公室的门,然后就躺在了床上。
天气炎热,办公室里的风扇一直开着,却还是吹不走屋中的闷热。
刚送走下来调研的一位市里领导,吴启明和他都没少喝,一顿酒宾主尽欢,吴启明直接回县里了,陈栋却没法走,只能回到办公室小睡。
当了副书记之后,最大的变化,就是这样的应酬变多了,很多时候身不由己,他酒量好的名声又人尽皆知,所以镇上只要来客,基本都是他去陪酒。
吴启明对他也格外看重,大事小事都要跟陈栋商量,尤其吴启明更进一步的呼声很高,这样的背景下,陈栋没道理不紧紧抱住这根大腿。
不知睡过去多久,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陈栋挣扎起来,是个陌生电话。
不到两点,体制内的人几乎都在午睡,没有人会轻易打电话,这个时间点,肯定不是同行。
陈栋直接按了静音键,还不到上班时间,不接电话也没毛病。
每天午睡他都会将手机静音,今天喝的有点多忘了这事,酒劲仍在,再闭上眼,却已睡意全无。
电话嗡嗡嗡又震动起来,陈栋只能接通电话。
“喂,你好,哪位?”
“是陈书记吗?我要举报!静海村这里有人拦路抢劫!”
陈栋气笑了,“我给你镇派出所的电话,这是治安案件,归公安系统管辖!”
“不对!公安管老百姓!你是纪委书记,你管党员干部!拦路抢劫的是村干部!归你管!”
陈栋心说你还挺懂,但他不打算接这个话茬,不然根本解释不清,“就算拦路抢劫是村干部是共产党员,也得先由公安机关查处,再移交纪委办理,没有找纪委报案的道理!我给你电话,你跟他们报案吧!”
没等他念完派出所的电话,对面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陈栋心知肚明,静海肯定有人拦路收费,但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拦路抢劫,打电话这个人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未必就真的是当事人。
老百姓天然对公安机关存在一种畏惧心理,却对纪检干部不当回事,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公安机关对群众有执法权,但纪委没有,至少表面上没有。
就像小商贩会怕城管和工商,但却绝对不会怕纪检干部一样,纪检干部对党员干部说话,无法直接对百姓行使权力,这种身份上天然的差别,是纪检干部最微妙的地方。
但陈栋此时的身份是党群副书记,纪委书记只是兼职,这个职务更像是一种宣示,并不真的具备什么实际影响。
只不过他有纪委的背景,又有足够的工作履历,所以林关镇的纪检工作,相比一般乡镇,明显就更上一层楼。
一出闹剧结束,陈栋烧了壶水泡了杯茶,几杯热茶下肚,酒意淡去不少,闲来无事,拿起手机来,给甘霖发短信聊天。
甘霖忙着自己的事,有一搭没一搭说了几句话,就再没有了回音。
陈栋拿着手机,看着那个号码,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联系祝瑾。
正在犹豫,手机忽然震动起来,那个号码突兀的出现在屏幕上,让他又惊又喜。
陈栋定了定神,喘了两口气,又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这才接通电话。
“喂,姐。”
电话里,祝瑾语气平和,“干嘛呢陈大书记?是不是想我呢?”
隔着电话,陈栋没来由脸一红,“姐你别闹,有事儿啊?”
“非得有事儿才找你吗?”祝瑾打趣他一句,随即说道:“倒也没啥大事,我们领导这边可能要退了,有意栽培我接他的班,我心里拿不定主意,想着听听你的意见……”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