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姜清在谢珩那待了大半天才舍得回明心院。
甫一踏入院门,就看到一个黑影摔在院中,他目力好,一眼就知道掉下来的是个人,而且还闻到了血腥味儿,是个受了伤的人。
姜清自然是不怕,不过想着他要是不怕的话不符合他“手无缚鸡之力”的形象,于是他颤颤巍巍的上前去:“你……你是人是鬼啊?”
影四:“……属下是人。”
属下?姜清将手里的灯笼靠近了几分,瞧他有些眼生,府上本来也就没几个护卫,他都认识的,这人应该是府上的影卫,出去办差受了伤。
瞧他这站不起身来的样子,应该是伤得挺重的。
姜清有些为难,福禾原本在自己的小屋里正准备歇息,听见外面的动静,连忙出来看看。
“福禾,先把他扶到屋里去。”
影四憋着一口气:“公子的寝室,属下不敢入内。”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顾忌这个?”姜清一时颇为无语,都是男人,又不是姑娘家的闺房。
但影四就是不愿意进去,怕他待在这里流血过多而死,姜清叹息一声:“本公子好人做到底,送你去文安那。”
太子府应该是有影卫专门居住的院子,但是姜清想着殿下或许不想让他知道这一点。
影四听他这么说,终于放心了,眼一闭就晕了过去。
姜清试探着摇了摇他的头,发现是真晕了。
这才放心地捏住他的手腕,脉搏有力,看来没什么大事。
“走,送他过去。”姜清和福禾一人一边拖着影四。
文安住在清晖院旁边的小院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姜清又不敢用内力,拖着一个人实在累得不轻。
“文安、文安……”他气喘吁吁地靠在门边。
文安解衣欲睡,忽然听见姜清的声音他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仔细辨别了一下,发现真的有人喊自己,连忙穿好衣裳出去。
“公子?”
姜清疲惫地指了下地上的人:“捡到一个人,你快看看是不是府上的,只剩一口气了,是的话赶紧给他治治。”
文安面色大惊,方才闻到血腥味儿,他心里还以为是姜清受伤了,没想到地上还躺着一个。
走近一看,影四?
文安呼吸一顿,连忙去摸他的脉门,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拿出随身携带的药丸喂了他一颗。
姜清歇了一会儿,擦了擦额头上累出来的汗:“怎么样呀,不会死吧?”
福禾擦了擦台阶,让他先坐下歇一歇,文安道:“没事,死不了。”
“不知公子是在何处捡到他的?”
姜清道:“我刚进院门,他就从天而降,吓我一跳。”
文安一默,不知该说影四鲁莽,还是姜清胆大。
“这是府上的人吗?我好像没见过。”
文安干巴巴地笑了下:“嗯……新来的。”
“哦。”姜清没什么兴趣似的,挥挥手就走了。
等人走远了,文安才不客气地一把推开靠在他怀里的影四,没好气道:“别装了。”
影四好不委屈:“我方才是真晕了,都是他俩一路拖着我,害我膝盖不停的磕在地上,疼醒的!”
文安无奈叹息一声:“做什么搞成这样?”
“殿下不是要查天子彤史册么,我……”
文安面色一变:“你闯皇宫去了?”
“你别急,我有那么虎吗?”影四很不乐意被他打断,“我是去接头的,在宫门口被天子影卫发现了,唉……人家武功比我高多了,一箭过来,我都躲不开,那箭上还涂了迷魂香,我能撑到回府就不错了。”
文安松了一口气:“回来时,身后没尾巴吧?”
影四突然笑了下:“放心,我方才刻意去承平侯府溜了一圈才回来。”
文安深吸一口气:“随我去见殿下。”
影四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跟着他去隔壁的清晖院。
谢珩沉默着看他良久,最后才意味不明地问:“明心院这么容易进去?”
影四一愣,这个是现在关注的重点吗?
重点难道不是他九死一生才拿回来的彤史册吗?
文安道:“公子不喜人多,之前有两个护卫,都被他打发走了。”
谢珩不说话,文安也摸不准他的意思。
不过府里还算干净,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之前都是听姜清自己的意思。
谢珩道:“安排影三和影七去明心院值守,保护他的安全。”
“是。”
影四有些不解,影卫一共也就只有九名,调走两个他们岂不是更忙了?
不过他也不敢问,毕竟是殿下的意思。
谢珩轻轻翻开彤史册,目光越看越疑惑,这一整本彤史册看完,每一个日期对应的格子里,都划了一条横线,这是代表无人侍寝的意思。
那贤妃……莫非是姜昭猜错了?
又或许有别的隐情?
谢珩将彤史册扔在桌案上,影四见他看完了,便问道:“殿下,属下再送回去吧?”
虽说彤史册占了文渊阁一整排书架,不太起眼,但是宫里的人心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发现了。
谢珩的目光轻轻落在他胸口处:“受伤了就好好歇歇吧。”
“那……属下告退。”影四眼珠转了转,他才不回影卫那边去,就近原则,他要睡文安那儿,正好受伤了让文安照顾他!
文安哪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看他退出去,转头看向谢珩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不对吗?”
谢珩起身走到门边,抬头看着夜空中的一轮弯月:“彤史册上显示,父皇近半年没有宠幸任何人。”
“那贤妃应是没有身子,或许她只是爱吃酸梅?”文安自己都觉得这个猜测有些不可信,那酸梅他尝一口就要酸得掉牙一般,哪有人爱吃这个的?
“比起这个来,孤更疑惑,父皇为何……”
第二天散朝以后,谢珩摸着袖中的彤史册,琢磨着他该以什么样的理由去文渊阁。
临喜追着他的脚步而来:“太子殿下,陛下在御书房等您。”
谢珩脚步一顿,心里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御书房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谢微端坐在御案后,不怒自威,身上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儿臣参见父皇。”
谢微轻飘飘地看他一眼:“拿出来。”
谢珩也不作狡辩,老老实实地将袖中的彤史册呈了上去,然后垂首候着,等着天子之怒。
出乎意料的,谢微竟也没有多生气,只是冷哼一声:“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