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后,群臣三三两两地往宫外走去。
户部尚书张庸向来是不缺伴的,他是贤妃的父亲,多得是人想巴结他。
“贤妃娘娘真是不愧于这个封号呀,秀外慧中、贤能兼备,张大人教女有方!”
“是啊,我等羡慕非常。”
张庸正是心烦意乱之时,他不知道自己向来聪慧的女儿,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傻事来,平白送出手里的权柄。
“好了,各位大人,本官还有事,先走一步。”
等他离开后,方才还一心巴结的众人也冷下脸来,“瞧你能嚣张到几时!”
谢珩站在阶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些人。
直到他们都走了,他才打算走下去,但又被临喜叫住。
“太子殿下,陛下请您去万安宫。”
万安宫是皇帝的居所,谢珩极少过来,平日也只是在御书房议事,不知为何今日会传他去万安宫。
“有劳公公带路。”
临喜手上抱着拂尘:“请殿下随老奴来。”
万安宫里,谢微已经换下了朝服,一身常服看起来少了许多压迫感,此刻正坐在池边喂鱼。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闲散的父皇,谢珩一瞬间有些恍惚。
永昌帝素来勤政,很少有这样的时候。
“过来看看,这锦鲤是你母后尚在时养的。”
谢珩走过去,恍惚间接过谢微递过来的一碗鱼食:“父皇,今日怎如此有兴致?”
谢微轻轻一笑:“即将铲除一个毒瘤,朕心中畅快。”
谢珩心下微动,能被父皇称为毒瘤的,屈指可数。
张家算一个、远在封地的齐王算一个、拥兵五十万的顾家也算一个……
从这次的事情来看,要铲除的应该是张家。
贤妃、户部尚书、谢争……
思来想去,谢珩还是百思不得其解,父皇到底知不知道,贤妃腹中极有可能……
只是这事他该如何说呢?
如果那孩子不是父皇的,后妃失节,这可是大事,皇家颜面何存?
谢微扶着手叹息:“贤妃要去护国寺祈福,朕打算让禁军统领李巡和谢争一路护送。”
谢珩没什么表示,谢微问道:“你不好奇么?”
“父皇决定就好。”
池中的锦鲤很活跃,游来游去的,偶尔还会跃出水面,溅起不大不小的水花,谢珩看得兴起,心里想着要不在府中也弄一个池子养锦鲤,姜清应该会喜欢。
“有的时候,朕觉得这一生不如一条鱼活得自在,你母后生前最喜欢照料这一池锦鲤,有时候坐在这亭子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谢珩有些意外,毓坤宫中并没有锦鲤池,母后要是喜欢为何不自己养几尾,解闷也好。
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谢微勾了下嘴角:“她想在自己宫中也养,但是朕未允。”
“为何?”谢珩没忍住问道。
谢微瞧他一眼,又将目光投向锦鲤池:“她年纪小朕许多,生你时也才十八岁,正是玩心重的年纪,朕有时一连好几日都见不到她,有这个锦鲤池以后她倒是经常过来了……”
谢珩一默,没想到是这个原因,随即又觉得有些荒诞,父皇真的喜欢母后吗?
“将门之女,想来也是受不得拘束,宫墙之内规矩繁琐,母后现在应该是自由了。”
谢微久久怔住:“是啊……朕终究是留不住她。”
中宫无主多年,后宫有许多女人,谢微从未有过立后的意思,直到那一年的除夕,大将军携爱女回京述职,他一眼就看上了那红衣飘扬的明媚女子,只看了一眼他就知道那是他一直在等的人。
谢珩心中一时有些郁气,他很想问一句,母后到底是为什么忽然病重的?
只是话到嘴边,看着谢微神伤的模样怎么也说不出来。
“父皇,今日唤儿臣来,所为何事?”
谢微道:“嗯,帝春山狩猎在即,太仆寺却出了这样的差池,剩下的马也不敢冒然再用,朕想着买一些新的马匹来,你意下如何?”
“父皇决定便好。”
谢微道:“嗯,此事就交给你吧。”
谢珩:“……”他怎么感觉自己身上的任务越来越多了?
竟是连一刻清闲也没有!
“是,儿臣告退。”
谢微独自在池边站了许久,临喜取了披风替他围上。
“这孩子,还是和朕不亲近。”
临喜一顿,轻声道:“太子殿下尚且年少,他以后会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的。”
谢微哼一声:“二十了还小,要是他肯听朕的话,娶一个高门贵女,想必现在孩子都会爬树了。”
临喜虽然不明白好好一个孩子,为什么要让他去爬树,但陛下都这么说了,他只能顺着说:“陛下宠爱太子殿下,自然不愿逼他。”
谢微叹息一声,他留下姜昭肚子里的孩子,也是顾虑到谢珩子嗣一事。
*
谢珩忙了起来,谢珉倒是清闲不少,趁着没人悄悄溜进了太子府。
“皇兄来做什么?”
谢珉不大自在:“来看看你也不行?”
“贤妃即将离宫,德妃娘娘要是想掌权,该去找父皇献殷勤才对。”
谢珉咽了下口水,有些尴尬,他一下朝就被德妃喊去了,对着他一番软磨硬泡,他实在没有办法。
“这个……唉,我也没有办法,她是我亲娘,我也想她好过一些……”
谢珩面色十分冷淡:“孤要她用当年母后病逝的真相来作为交换,她可愿意?”
“其实你帮不帮她,我是不怎么在意的。”谢珉也不怕他冷脸,自顾自倒茶喝,“反正我来了就是给她一个态度,省得她总念叨我。”
谢珩继续提笔,没再理会他。
说来也奇怪,谢珉在外做事总是瞻前顾后的,一点皇子的风范都没有,他似乎害怕每一个人,但唯独不怕谢珩。
“你这府里够冷清的,不像我那儿,还没进屋就听见孩子的哭声。”嘴里说着抱怨的话,谢珩却觉得他是在炫耀什么。
“孩子可取名了?”
谢珉眯着眼笑了:“父皇赐名为安。”
“嗯,挺好。”
顿了顿,谢珉又道:“其实有个小家伙还是不错的,你要不要考虑纳个侧妃什么的?”
谢珩冷了脸色:“此事就无需皇兄操劳了。”
片刻后又加了一句:“孤不喜婴孩。”
“不喜就不喜吧,那个……我母妃那事儿你看……”
谢珩放下笔:“皇兄,孤如何管得了父皇后宫之事?”
“只是想让你想个法子……”谢珉看他一眼,听说最近父皇总找他叙话,“要不,你帮她美言几句?”
谢珩沉下脸,还未说话,文安从外进屋:“殿下,有您的信件。”
上面的字迹他认识,那是姜清写的,谢珩道:“快拿来。”
这信就像一场及时雨,浇灭了他满腹郁火。
一封家书,稍慰孤心。
信上说,姜清带着影七在灵泉山脚下救了一个人,而那个人正巧是钱勇的儿子钱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