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城外,风声猎猎。
南弦子带着他随意找了个地方避风,出门在外,姜清也不讲究,寻一块儿石头就坐下。
“师父,明日再去寻风族吧,今夜先将就一下。”
南弦子就更不在乎风餐露宿了,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他现在更担心,风族人不好接近。
“你就假扮我的徒弟,就是我们是来看望大祭司的。”
姜清疑惑道:“师父,我本来就是你徒弟啊。”
“哦……差点忘了。”南弦子道,“反正到时候就说我们师徒是来看望大祭司的,然后想去北戎转转,请她行个方便。”
姜清忽然生出好奇:“大祭司是个怎样的人,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帮我们。”
“是个很奇怪的女人,在风族传说中,能成为大祭司的人,都是长生天选中的,据说是神女降世什么的,哎,说得神乎其神,只不过她也一把年纪了,因为蛊的反噬面容看起来也很狰狞,我看她不像神女,更似女巫。”南弦子不经意道。
姜清叹息一声:“师父,不要这样说人家。”
“嘿,就你规矩多,为师又没当着她说。”南弦子哼哼道。
“背后语人,就更不对啦。”
“好好好,不说她,我也是给你提个醒,等见了人家可要时刻警醒着,千万别多话,否则我怕她给你下蛊。”
姜清默默叹息一声,说自己知道了,然后师徒俩也不闲聊,闭目歇息去了。
翌日,天光乍现,南弦子便带着姜清出发,历经一番周折,绕着雁回城外围翻过一座草山以后,日落时才在一处山坳里,找到风族人的踪迹。
不同于南乾的木质建筑,风族人的屋子都是石头搭建的,他们身上的衣物也多以兽皮为主。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都会说南乾话,姜清心想,这或许是他们也在南乾地界活动的原因,这倒是省了不少事。
要是语言不通,还真有些麻烦。
“南乾人?何故到此?”拿着长矛的小哥,面容有些紧张,目光也透露着不安的凶狠。
南弦子顿时撩开脸侧垂下来的头发:“是我,之前给大祭司看病的郎中,还记得吗?”
风族人并不多,也只有百来口人,南弦子在这儿住了三年,人人都认识他。
“是你!”面前的小哥突然激动起来,他放下手里的长矛,惊喜道,“南先生,你回来了!”
南弦子笑呵呵地点头:“好小子,你又长高了啊,还壮实不少!”
小哥骄傲地挺胸:“那是,我现在天天锻炼,吃得也多,身板结实着呢!”
“挺好、挺好。”南弦子称赞着,这个时候风族人的烟囱里都冒着烟,正是烧饭的时候,他摸了摸肚子,“哎,我和我徒儿一路赶来,真是有些饿了。”
“在下姜璃书,是南先生的弟子。”姜清连忙自报家门。
璃书是他的字,南乾的男子加冠后才取字,他虽明年才加冠,但是多年前有一天南弦子在街边喝酒,听得文人酸唧唧地念:“璃光异彩,书香颐养。”
当时他觉得这两字不错,承平侯那厮肯定是指望不上的,便把璃书二字给姜清了。
姜清待他如师如父,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眼前的小哥定睛一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你好……我、我叫风野,我可以叫你璃书么?”
风族人以风为姓,过得是群居生活。
“自然可以。”姜清浅笑回应道。
风野似乎有些紧张,面上也带着憨厚的笑:“两位先去屋里稍坐,我这就去喊我哥来。”
姜清望着他的背影,觉得风族人也不是想象中那般难以相处嘛。
“师父,你认识的人可真多。”
看来闯荡江湖也并非没有好处。
南弦子呵呵笑了两声:“他要是不说,我都不知道他姓名。”
“那你方才跟人家一阵寒暄。”姜清怀疑地看着师父。
南弦子叹息一声:“他认得我呀,你看啊为师这么一说,人家立刻就亲切起来,要是换了你,还说不定被人赶出去呢!”
姜清一想,还真是。
“师父厉害。”
不一会儿,风野便带着一个稍微年长一些的男子过来,约莫三十余岁,对方一见到南弦子就跪了下来,
“先生,求您了!一定要救救大祭司!”
南弦子一愣,连忙将人扶了起来:“这是怎么了,大祭司病情加重了么?”
他离开前给了药,一直控制着蛊虫反噬,只要那大祭司不再给人下蛊,就暂时不会有事。
“族人四处寻找还魂花,得罪了一些北戎人,那些人总找族人的麻烦,拒绝购买我们的牛羊就算了,还不允许我们在北边草场放马,大祭司气不过就出手了。”风野解释道。
南弦子一听,顿时叹息道:“时也、命也!”
姜清自然看得出师父在装腔作势,只是不知他为何这样。
不过相比起来,风族人就单纯许多,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南弦子只是故作神秘,他们却越发信任他。
“罢了,待老夫稍作休整,再去看看大祭司。”南弦子道。
“有劳先生了。”
说完正事,风野又为姜清引见:“他是我哥,风云,哥,这是南先生的弟子,璃书。”
风云的目光这才落到一旁的姜清身上,似乎是有一瞬间的讶异,但也只是片刻又恢复了正常神色:“璃书……好名字。”
风野不解地挠挠头,名字还区分好坏么?
姜清拱手道:“在下跟着师父云游,如有叨扰,还请见谅。”
风云只道:“来者是客,我们风族向来好客,公子无需客气。”
姜清忽然想到方才风野手里举着的长矛,对于他说的好客一事不做评价。
又过了一会儿,风野送了饭食来,热腾腾的刚出锅,只是味道很一般,仅限于做熟了。
也没什么好挑剔的,有的吃就不错了。
师徒俩吃饱喝足之后,南弦子才让风野带着去见大祭司。
这里的人对南弦子没有戒心,知道他不是恶人,因着对姜清也是礼待有加。
“大祭司请两位进去。”风云从屋里出来后,轻声道。
南弦子率先进去,姜清紧跟着他的步伐。
心中神秘的风族祭司,终于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是一个身形清瘦,面容枯槁躺在床上起不来身的女人,她的身上布满了清黑色的脉络,沉默不语的时候,一双眼只是直直瞪着,她的眼珠很黑,只是眼里没有任何神采。
屋里只燃着一支蜡烛,材质不是很好,骤然进来有轻微刺鼻的感觉。
南弦子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给她把脉,神色越来越沉:“确实比我预计中糟糕不少。”
大祭司对他的话旁若未闻,目光落在姜清的身上,一说话就忍不住咳嗽:“咳咳……先生这次怎么带了个这样的孩子来?”
她的声音听起来嘶哑又阴沉,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听师父说多了关于蛊的事,姜清看着她便觉得心里生出一阵冷意。
“这是我徒儿,留在家里不放心,带在身边也有个使唤的。”南弦子解释道。
大祭司垂下眼去:“先生好福气,收了个这样清秀的孩子。”
姜清只乖巧地跟在师父身侧,听了这话也没什么反应。
大祭司又咳嗽了一阵,喘息着问道:“先生既然走了,为何还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