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二月中旬,人们有感而发的是时间飞逝。流逝的日子没有给人们带走什么,相反,却给人们带来了很多压力和烦恼。
李晨凯原本带着一颗疲惫的心在匍匐前行,林义东的出现,让他对生活渐渐萌发出新的希望。只是有时候,他还是会停下来,胡思乱想一通;有时候也会坐立不安。此时此刻的境遇是劳苦的,越是身体上受到艰苦的打击,他的心越是痛苦,越是痛苦,他就会使劲地回忆起伤心的往事——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这天,他睡过头了,太阳已经到了头顶上了。
义东奇怪地想:晨凯怎么没有上山呢?
义东不吃饭往旱窝走去,一路上的坑坑洼洼给他带来了不少的麻烦。从山顶往下扫过去,到处都是被砍过的痕迹,最让人锥心痛的,是那一条又一条的黄泥路,本来美丽迷人的韩峰如今像是人老珠黄的老太婆。这一块遭人毁灭的林子,像是被无情的开水烧伤的皮肤。面对残忍的现实,什么时候才能绿草如茵,古木参天?
义东踉踉跄跄来了,一经打探,原来晨凯病了。晨凯虽然病了,但他的意识还很清晰,他知道今天没有上山,就意味着旷工。原本晨凯想告诉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工头方庆余,哪知方庆余天还没亮就跟徐建华上山去了。别的不说,义东把晨凯背在身上,开着自家的摩托车到小镇诊所去了。一量体温,39.2摄氏度。义东惊呆了:“我的祖宗啊,发高烧可是要人命的哩!”
晨凯虚弱地答:“没事,兄弟,更让人痛不欲生的事情我都经历过,这点不算什么。”
“嘿,你还觉得挺光荣。”
这时候大夫说:“好了,让病人休息一会儿,高烧很快就退去。”大夫还对义东说:“你跟我过来,我开些药给你弟弟吃。”
“弟弟?”义东出乎意料说。
“怎么他不是你弟弟?”大夫问他。
“哦……哦……他是我弟啊!”
大夫开完药,义东回到晨凯的旁边。倒是晨凯先说话:“嘿,我什么时候成你弟弟了?”
“就在五分钟之前,我批准了。”
“反正我没答应。”
“呦,这事轮不到你做主,大夫是我们哥俩的见证人,现在你承认得承认,不承认也得承认。”
义东得意洋洋地说:“弟弟,要不要告诉家长啊?”
“别,千万别。”
“为什么呀?”
“咳,告诉我爸,他肯定会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甚至他可能还会落井下石;告诉我妈,那岂不是让她更加担心不安?所以还是别把风声泄出去了,我的哥。”
“成,这样吧,我去买点东西给你吃,你先躺着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好,哦,对了,你顺便给我买一张新的手机卡。”
“这……”
“行了行了,你别问了。”
义东走出诊所,先是给方庆余打了个电话,说晨凯今天病了,所以没上山。
方庆余并不以为然,他知道李晨凯和黄大利有一腿之后,就排斥他了。只是因为他是老板的儿子,就另眼相看,这样做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晚上,晨凯躺在床上,还是觉得难受,这体温还维持在38摄氏度左右。哎呀,看了都心疼,下半夜五点多开始刹不住脚地呕吐。这究竟是怎么了?还好,义东一直陪着他,说来也挺奇怪,恰好晨凯生病,方庆余就忙得不可开交。就连晚上也在山上搭起帐篷过夜了。三更半夜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下可麻烦了。晨凯也不清楚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从小到大,他身体壮实,就连感冒都很少有。
义东被晨凯惨烈的呕吐声惊醒了,连声问他感觉怎么样?义东一个大老男人,也是手足无措。
晨凯有气无力地说:“你打个电话给我李阿姨,她是医生,应该会有帮助。”
半夜醒来总觉得头脑浑浑噩噩的,义东问:“你手机在哪里?”
“包里,你找找看。”
义东搜出手机,“你手机关机了。”
“是,我很久没有用手机了。你充电看看。”
义东成功地打开了手机。
义东生疏地操作着晨凯的手机,不小心打开了收件箱。里面竟有三十多条的短信未读取。义东只是瞥见某些字眼:晨凯,你在家还好吗?署名阿杜。
义东装作没看见,搜索到李阿姨的电话,跟李阿姨交待一下情况。
李阿姨斩钉截铁地说,食物中毒,导致急性肠胃炎发作。
天一亮,义东就带晨凯到县人民医院就诊。
早上路上还没有几个行人,李炳年和晨凯妈就到了。
“病人是食物中毒导致了急性肠胃炎发作,对症下药之后,多注意休息和饮食。”医生对李炳年两口子说。
“爸妈?你们……你们怎来了?”晨凯很惊讶。
“别说了,你好好休息。”李炳年对儿子说。
李艳红嘴巴咕咕急切地关心:“儿子,你昨天吃了什么东西?”
“没什么,可能是菜里有虫吧!”
一旁的义东见他们家人相聚,走出门去,悠长的走廊只突现他一个人影。这时,他猛然想到晨凯的未读短信,原来晨凯也背负深深的情伤。
李炳年走出病房。
义东怔怔地看着他,义东还不知道,眼前的人正是赫赫有名的杜氏家私企业的大老板。
李炳年拍拍义东的肩膀说:“小伙子,是你把晨凯带来的?”
义东倒是有点不自然,说:“是,叔叔。”
李炳年递出一根烟给义东说:“小伙子,我谢谢你。”
“叔叔,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我和晨凯是好朋友。”
“小伙子,有空到家里坐坐。”
“成,叔叔,我一定去。”
李炳年走在上班的路上,觉得晨凯食物中毒甚是奇怪。
在妈妈的照顾下,晨凯的病情有所好转。几天后,晨凯又回到了旱窝。无论李艳红怎么劝说,晨凯还是固执地坚持自己的想法。她倒是觉得这孩子是不是病傻了?
上山砍树的时候,晨凯跟黄大利说这段时间病了。黄大利像是父亲一般嘘寒问暖,决定给晨凯休息几天,等养好身体再说。
这天晚上,晨凯、义东和两个工友打起了麻将。几场下来,晨凯连摸带杠,赢了不少钱。义东可没有那么幸运,总是给人家放杠,而且手气也不好,整个晚上骂着龟孙子的,他奶奶的,输钱了他把所有的厄运归结为风水问题。
一搓麻将,就玩到凌晨三两点。晨凯说:“实在不行了,明天还要干活咧!”
义东说:“怕啥哩?白板。”
“白板碰,九万。”
“你碰啥呦,我的十三幺又做不成了。”
“赶紧出牌,倒计时……”
“嘿,我又糊了。”晨凯实在是不好意思,赢了三家的钱,他说:“好,明天我请大家到镇上吃饭。”
“要不,今晚就停了。”义东望望大家,得到了一致的认可。
“兄弟,今晚我就不在这睡了。”义东说,“这几天,我老往旱窝跑,我爸骂我像个野狗,另外我不在的话,儿子不习惯,老哭。”
“太晚了,再说你一个人走这山路,我不放心啊!”
“嘿,我能出啥问题,我自小这里长大的哩。”
“好,那明天一起上山。”
“你上嘛山啊?好好养身体。”义东说,“兄弟,我前几天给李阿姨打电话的时候,看到你手机上有三十多条未读短信,你别往心里去啊!”
“是吗?我回家之后就没用那个手机了。我怎么会怪你?瞧你说的。”
看着义东的灯火消失在黑夜的尽头,晨凯突然觉得好慌。为什么要提起手机有未读短信呢?关了灯,晨凯辗转反侧,最后他还是打开手机。
结果一看,信息是两个女孩子发来的,一个是让他改变一切的杜小贤,另一个是一厢情愿的邓婷婷。
杜小贤,晨凯突然觉得这个名字好陌生,像是很久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不,她曾经是他心房的一滴泪,这滴眼泪他一直没有流,也没有将它化成血液,静静地流淌,而是仍然保持着晶莹剔透的形状,给它留下许多空间。错,应该说整个心房都是她的。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另外一滴眼泪邓婷婷来打扰安静的他。这滴眼泪的分量不少,应该说这滴饱满的泪在坚强地叩击他的心扉,然而他的心扉固若金汤。这滴泪实在是太委屈心酸了,时至今日,她还在努力。她的努力只为换取一点狭小的空间放置,虽然她知道这个心房早已有另外一滴眼泪占据着,但她并没有抱怨。她不抱怨迟来一步,可是她恨那滴先到的眼泪,因为她已经走了,就这样轻轻地走了,留下的只有伤痕。走就算了,可是残留的味道还在弥漫着温暖的心窝,不给别人机会,苦了别人,更是苦了自己。这扇心扉的钥匙是掉了吧?如果钥匙找回来了,他的心扉能打开来吗?如果可以,要多久才能找到这枚钥匙,这枚钥匙丢在哪里了呢?
晨凯一边看着短信,一边痛不欲生:“不,不,我已经放下了,老天爷,你放过我吧。”
晨凯,你还好吗?
一切都还如意吗?我在马来西亚过得很好。
爸爸的生活也丰富多彩起来了。
我好想你。
我没有上学了,在store帮忙打点。
你也要好好的,你过得好,我就过得好。
——阿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