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棠家老宅。
棠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祠堂焚香叩首。
考虑到夜已深,她没有过多打搅,只简单地给众位老祖宗请安。
夜色深深,香火袅袅。
棠凝信步走在回院的路上,近四个小时的车程坐得她头脑昏沉,眼皮子直犯懒,一度处于要睡不睡的困顿状态。
现下香火一闻,睡意消减,灵台又清明了几分。
这个时间点,棠家众人早已进入梦乡。
隐在暗处的守卫不曾现身,恪尽职守地护卫着整个棠家。
月光倾洒,树影婆娑,棠凝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番洗漱过后,棠凝躺到久违的床上,包裹全身的暖意将睡意重新唤了回来。
就在这时,叮—
来短信了。
黑暗中乍然亮起的光线刺得棠凝瞳孔微缩,眼睛不适地眯了眯。
等适应后,她拿过手机一看,消息是元子野发来的。
他询问曹家人的后续,以及她是否到家。
被困意围绕的棠凝懒得打字,直接按下语音将事件简单回复。
曹家人的结局大致定下,唯一的不确定是曹家那位小女孩的结局。
曹正光和老太太已是废人,自理能力尚且需要培养,哪还有什么抚养孩子的能力。
那么,能担起这份责任监护的便是她的生母。
考虑到之前种种,小女孩或许会被生母接过去抚养,当然也很有可能被送去福利院。
有些人生下来是享受人生,而有些人则是来历练的。
棠凝倒是希望在摆脱曹正光和曹家老太太之后,小女孩和她的生母都能心无旁骛地往前走,去过属于她们自己的人生。
若干年后她们如果想要回看来时路,也能做到心中无悔无憾,亦无阴霾。
元子野的回复来得很快,简单明了三个字——你睡吧。
棠凝放好手机,闭上眼睛。
——
月影散去,日头东升,旭日高悬,日头西沉。
清幽宅院里,睡意酣畅的棠家少主被自家母亲从被窝里拉起来。
被窝大开,暖意溜走,棠凝不干,裹好被子重新躺了回去。
棠母端坐床沿,没好气地轻轻拍了拍裹成蝉蛹的女儿,“我倒是没听说哪家女儿是大半夜回家的,还去打扰老祖宗!”
棠凝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自己的头也钻到被窝里,嗓音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沙哑,语气却是理直气壮,“那我想家了嘛。”
想家了,就回。
回来了,总得跟老祖宗说一声。
棠家对棠凝格外纵容,没有门禁,没有约束,来去自如。
按照昨晚的情况,她其实是可以就近找个住处的,不需要熬夜赶路回家。
但很多事情都不能对比。
在看过曹家后,她更加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幸运。
没有卖妻求荣的男人,没有苛待儿童的祖辈,这么好的棠家,再晚也要赶回来!
想家=想父母。
棠母极吃这一套,浅笑着把这一茬给揭过了,转而开始哄女儿起床,“德叔煲了海鲜粥,你起来吃点。”
她家女儿不仅能干,还很能睡,凌晨回来的,一觉睡到傍晚。
这么一来,三餐误了两餐。
这作息习惯与饮食习惯实在差了点。
海鲜粥的吸引明显不够,棠凝依旧在被窝里磨磨蹭蹭的。
棠母好笑地开口,“我想找个人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你觉得怎么样?”
从前负责这一块的是林铮,有他陪着,阿凝的生活还算规律。
但自从他们回到老宅后,林铮的重心便转到公务上,而阿凝就跟脱了缰的小马似的,跑这跑那,饥一餐饱一顿。
她有心管上一管,但许多时候又不能中途打扰。
但一直这么下去又不是个事儿。
棠母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可行,但棠凝听到后想也没想就回绝了,“不怎么样。”
相较于侍从环绕,棠凝更喜欢独来独往。
当初愿意让林铮以保镖的名义陪她住进归南居,除了要安父母的心外,更多的是因为她信任林铮这位相伴多年的人。
半个竹马如今成了义兄,更被父亲委以重任,前方自有一片独属于他的广阔天地等他去闯,不适合再当什么保镖。
而除林铮以外的棠家子弟里,棠凝暂时没办法给出全然的信任。
拿昨晚四个小时的车程来说,如果开车的人是林铮,她必然可以坦然入睡。
但换做他人,她会保留一分清醒。
之前就说了,棠凝在这个家有绝对的自由,她不愿意身边有人跟着,棠母便不再强求,只叮嘱着,“那你的作息和饮食得自我规范一下。”
棠凝应得爽快,“好~”
母女俩“难得”碰面,棠母一直陪着她,从洗漱打扮,到享用粥膳。
暖粥入口,补药下肚,满血复活的棠凝用纸巾轻拭嘴角,敛下的眸子里眼波流转。
忽地,她抬眸看向些许反常的母亲,“您有事要我办?”
疑问句,陈述语气。
被戳破的棠母一默,顺着这话茬想到某事,丝丝烦恼笼上眉头。
乖女儿见不得母亲露出这副愁容,棠凝歪头凑近,拍胸脯保证,“您说吧,我保证办妥。”
这副哄人的姿态做得足足的,棠母噗嗤一笑,愁思顿消。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棠母林婉出生江南林家,家境富庶,上面还有一个比她大五岁的哥哥,名为林建。
林建的妻子是钟沁,在成为林婉嫂子之前,还是她的闺中密友。
只是,这个不让人省心的林建,居然做出人到中年抛妻弃子的决定,铁了心要离婚,去跟他的白月光在一起。
呸呸呸,哪是什么白月光,明明就是第三者。
插足婚姻的就是第三者,事情闹成这样,他们居然还要大张旗鼓地摆婚宴。
哥哥大婚,妹妹不愿到场。
对林婉来说,但凡哥嫂的婚姻是好聚好散的,也不至于气到不愿出席的地步。
但现在的情况是如果她出席了这场婚礼,对好友钟沁来说无异于二次伤害,她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可成人的世界总有无奈,林家两老尚在,作为姻亲,即便是做做样子,棠家都得派人出席。
棠凝听明白了。
在母亲不愿出席的前提下,父亲必然与她同仇敌忾。
那么,她棠凝,就变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棠凝揽下这活,“我去。”
棠母看着贴心的女儿,想到那糊涂大哥,银牙暗恨,“上午离婚,下午再婚,他干脆住民政局得了,到时候不需要给你那糊涂舅舅什么好脸色。”
棠凝饶有其事地附和点头,“好勒,我一定不给他好脸色。”
说实话她对这位糊涂舅舅没有多大印象,只依稀记得婶婶很是和蔼。
哦,对了,林家应该还有一个只比她大了一天的哭包哥哥,叫什么名字来着?
算了,见了面自然知道。
由于婚礼是明天,作为棠家代表,棠凝带着行李坐上了前往机场的车,准备搭乘大名鼎鼎的红眼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