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途中,林显福已经调整完毕,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从表面看,再也不见那股慌张的神情。
那股忽然发觉的阴暗想法经过调整,已经被他埋藏在心底了。
他决定忽略,不去在意它,因为这是不好的,也许会招致别人的反感。
但俗话说,越是压制的事物,越是容易膨胀,这股念想将会导向什么未来,谁也不知道。
……
车停了,到地方了,林显福轻轻把白绵从怀中抱起,放到轮椅上,动作一如开始那般规矩,但聪明的女孩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在下车的时候,在他的怀里贴近胸口时,林显福的心跳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快速的跳动了,心态平稳的就像搬件货物一样……
“好像有了点变化,但说不上来是什么变化……”被异性如此对待,其实,对白绵来说,这也是第一次。若说不紧张,那肯定是假的,每当身体接触靠近的时候,心跳就会止不住的加速,也许流汗了也不定……
——特别是,抱自己的还是一直很在意的林显福。
即便身份再优越,长得再好看,智商再高,她也只是个没有经历过恋情的普通女孩罢了。
白绵静静回想,之前被抱在怀里的时候,感觉到他有力的臂膀,好闻的气味时,还有一阵怎么也掩盖不住,有如擂鼓般有力的心跳声。
林显福与自己一样,绝没有表面看上去那般平静。
察觉这个发现的时候,女孩感到了一丝莫名的窃喜,原来有类似感觉的,并不是只有自己,这让她感觉莫名的安心,以及欣喜。
而也正是这一丝窃喜,再加上再次贴近的接触过后,白绵恍然意识了,林显福在自己的心里地位,与其他人其实是不一样的。
与他聊天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被他触碰的时候,心跳会止不住加剧。
——自己也许早在不经意间,心底就把他视为特殊的存在。
那么,是何时开始的?白绵素来有刨根问底的习惯,特别是自己产生了从未体验过的体悟的时候更是如此。
她开始想:会是得知他与兽性抗争的经历,他的身影与母亲的背影重叠,由于他们做过同样的事,自己被深深触动的时候起吗?
不对,白绵冷静否定,那个时候的自己对他的看法,不过是纯粹的欣赏罢了,尽管在那时起就对他感觉在意,但没有如今的程度。
那会是林显福濒临失控,像受伤的野兽一般躲藏在暗处,舔舐伤口,平复状态,最后狂野猎杀,自己顿悟出一条独属自己的道路与锚点开始吗?
不,白绵冷静否定,那个时候的自己对他的看法,是更高评价的欣赏。
同时对他的身体状况感到由衷担忧,还对他的言行举止变得十分在意……但丶但这种在意是十分平常的吧?因为自己对孙婧雨和她的妹妹曾经也有过相似的想法呀?
——可是,直觉却告诉她,这不一样。
被推回研究所的路上,白绵沉浸在思考中,迫切希望理清自己的真正想法。
那这复杂的情感,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会是与林显福短暂分别的时候,让他去峥州帮忙那会,离别时心里意识到那一丝不舍吗?
会是在夜晚想念他时,悄悄打算买个礼物送给他当惊喜,结果买完了杯子后,挑着挑着,想到了他貌似没有几件正装的时候,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相关于他的身体数据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白绵没有相关的经验,无从参考
她开始思考这种关怀是否已经超越了上下属的范围?自己与他的关系是否表现的过分亲密,让他人有违和感?
……毕竟,自己是残疾人,平日里遭受的奇怪目光,其实也没有跟宿主们差很多。跟自己一起的时候,走在街上时,别人是怎么看我们的?
是呀……明明只是残疾人,却妄图从他的身上得到什么呀?这会不会过分的傲慢?自己的行为,会不会招致他的反感?
想着想着,白绵有些恍然若失。
她已经渐渐明白,这份情感,是由日积月累的相处中,从一株嫩苗开始,一同经历了诸多风雨后,成长到至今的。
而这株嫩苗的破土之时,就是最近发生的事。
白绵怔怔失神,已经有了问题的答案。
也许她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场发生在雨夜,被15年前的梦魇紧追而来,且从它的口中得知了母亲的命令,要把自己赐死的事情。
那种仿佛全世界都希望自己在那晚死去的绝望,被心底产生的负面情绪吞噬之后,即将要放弃之时。
唯独是他,满身是伤拼了命的要把自己从死亡的身边夺回。
如果说,那些袭击者赐予自己的是死的绝望的话,林显福赐予自己的,则是生的渴望,他用最直接的方式,粉碎了针对自己而来的恶意。
这样的行为,是极为震撼的……救赎。
——“我会保护你的。”
为了这句承诺,林显福带着满身伤也不在乎,疯狂的从两个4阶的袭击者手里,夺回了自己。
结束战斗之后,埋在他的怀里失态痛哭的时候,也许这种情感就已经无法忽视,平静看待了吧?
世上本就没有无故产生的情感,一切皆有缘由。
这份稚嫩微小的情意,在历经风雨之后,在某个瞬间被察觉出来,顺势破土而出,结出了对应的果。
那就是,这份忐忑不安,想靠近他,又怕被旁人说不登对,甚至惧怕他嫌弃自己残疾的纠结,忐忑之情。
……这份心意,在广义有一个通俗的名字来描绘,但初次体会这种情感,仍让白绵有些不明白,她需要一个更直接的证据,来完成自己的论证。
于是,她试着假想了一下,假如真的与林显福一起的未来,将会是什么样子的生活时……
白绵猛然发现,自己没有丝毫抗拒的想法,甚至隐有期待。
“……”
截止此时,想通了一切,理清心意的女孩,微微侧头,把脸颊贴在了他放在轮椅的的手上。
那对指骨分明,温暖有力的手有一瞬间缩回的表现,但很快,又任由自己的脸颊贴近。
“很温暖……很安心……”
白绵缓缓闭上双眸,小声呼了口气,心里感觉异常的平静,这是在所有人的身上,都得不到的宁静感觉。
——原来如此……我喜欢他呀。
答案竟然如此简单,白绵小声嘲笑了一下竟然思考了这么久,现在才发现的自己。
脸颊贴着他的手时,这份逐渐加快的心跳声中蕴含的心意,他听到了吗?理解了吗?
白绵微微抬眸,看了一眼林显福的下颌线,却发现他把头侧到了一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足足望了他几秒钟,发现他没有在意自己的目光时,白绵缓缓把头挪开了他的手指。
也罢…不是任何事情,都非得有个答案不可。
白绵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但冷静下来后,也想到了一些现实的问题。
林显福能接受自己的伴侣是这样一个,身体有缺陷的女孩吗?向来冷静果断的白绵,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她发现自己摸不透林显福的想法……她甚至不知道,林显福是如何看待自己作为异性的印象的?是只作为上司看待吗?
尽管他刚才的表现有些异常,可以朝有利于自己情感的方面解读,但也只是那一小会而已,他其余的时候都表现的十分规矩。
就连现在,也是十分平静的把自己带回研究所……
他会在想什么呢?对自己有何看法?
白绵不敢向他确认答案,聪明的她明白,有些东西一旦点破,就不好收场了,这反而是把自己,与他,都推上尴尬的局面……这实非她所愿。
“暂时就这样吧……”
白绵低头望着自己的双腿,默默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