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杨巧月紧紧抱着杨子林,“再这么耗下去,一家老小……非得饿死不可。”
杨巧月说着痛哭起来。
“哭什么,女人家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杨佳欣厉声道,“叫外头的人听见了,有你好受的!”
杨巧月只得收了声,耷拉着脸坐在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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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兴和殿
萧冉蹲在地上逗狗,朝月在一旁候着。
瞧着萧冉气色越来越好,朝月高兴极了。
她就知道,她这聪明活泼的殿下,绝不会因为一个人男人乱了神智。
“朝月,你看它,真是可爱极了!”
“是呀,我们小黑最可爱了!”
“那我可爱吗?”萧冉眨巴着眼看向她。
朝月点点头。
“那可爱的我,”萧冉背着手往外迈了一步,“可以出去一趟吗?”
“不行啊殿下,”朝月上前拉住她,“您上次出去到四更天才回来,陛下已经很生气了。”
萧冉狡辩道,“上次是因为……”
“意外?”朝月打断她的话,“还是失误?哎呀殿下,您的借口我都背得滚瓜烂熟了!”
“就一次,”萧冉求她。
“殿下,奴也是为了您好。”朝月拉着萧冉到案前坐下,“您看,这些字画多好看呀,殿下照着临摹几幅好不好?”
萧冉看着密密麻麻的字画,头都大了。
“还有别的选择吗?”
朝月摇头,“陛下说了, 您今日必须临摹一幅,晚些她会唤人来看。”
“行,画就画!”萧冉撸起袖子就开始动笔。
不就是画吗?难不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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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军场
雨水顺着屋檐滴答落下,不一会便将墙身溅湿。
杂草被秋风拂得乱舞,满地黄渍,枯叶遍天。
萧青纣撑着油纸伞,侧首望向校场。
众人顶着灌满水的陶罐立在墙侧,雨势凶猛,衣裳已全然淋湿。
雨天训练最是磨人,尤其是秋冬季。
寒风刺骨,稍不注意便会沾染风寒。
远远望去,已有几人倒下。
却也没人敢放下陶罐扶人,这是规矩。
在校军场,主动放下手中任务者,视为放弃。
今日因苦难放弃任务,明日就会因生死置千万百姓不顾。
这般懦者,不配为军。
“宁希,你抖什么!”凌云笑道,“莫不是撑不住了!”
“你才撑不住,”宁希咬牙道,“便是再加一瓢水我也能稳稳立着!”
“净说大话!”
“哼,那你可瞧好了!地动山摇我都不带晃一下的!”
萧青纣听到二人对话,蹙眉道,“军中不许喧哗。”
声音虽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凌云和宁希顿时噤声,愈发专注于头顶的陶罐。
萧青纣继续巡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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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和殿
萧冉对着字画苦思冥想,笔在手中转了一圈又一圈,却不知如何下笔。
朝月在她身侧干着急,又不敢催促太紧。
萧冉灵机一动,在纸上肆意挥洒开来。
女帝只说临摹,又没说要临摹成什么样,嘿嘿,那就别怪她肆意发挥了!
不多时,一幅看似怪异但又充满童趣的画就成了。
朝月瞪大了眼,“殿下……”
“怎么,不好看吗?”萧冉自信道,“不懂了吧,这叫童真童趣,就这么交去吧,母皇铁定喜欢!”
言罢将画作压在砚下,抬脚便出了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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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这边。
牧云卿二人挤在檐下避雨。
“沈大人不但料事如神,”牧云卿调侃道,“竟还精通雷雨之说。”
“雷雨之说?”他侧头看向他,眸里全是不解。
“这雨可不就是沈大人求来的吗。”
沈忱溪一噎,一时无言以对。
真是小气,淋个雨而已,竟也要怪他。
“牧大人抬举我了,”沈忱溪嘴角漾起一抹笑意,语调散漫,“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兴许是牧大人一心为民,感动上天,这才突降甘霖。”
正说着,门“吱呀”一声,徐徐打开一条缝,探出个头。
“大人,雨势渐大,”杨子林将雨伞递到二人跟前,轻声道,“快些回去吧,莫要染了风寒。”
牧云卿抬手接过雨伞,道了句“谢谢。”
还没看清眼前的人,“砰”的一声,门又关上。
“走吧,明日再来。”牧云卿将伞撑开,沈忱溪毫不客气的钻了进来。
“牧大人这是什么表情,”他捏住伞柄,往自己身侧移了几分,“再不走,杨家要出来赶人了。”
牧云卿不语,抬脚向前走去,沈忱溪紧紧跟着他的步伐。
“牧大人离我这么远,”沈忱溪视线落在他湿透的肩上,“是怕我吃了你吗?”
“自然不是。”
“那还不过来些,”沈忱溪伸手将他拽过来。
“沈大人还真是力大无穷。”他淡淡道。
“倒不及牧大人稳如泰山。”
言罢两人各走各的,虽在一把伞下,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不过一会,行至丞相府门前。
“到了。”牧云卿将伞塞到他手里,转头就要跨步进门。
沈忱溪叫住他,“牧大人,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天寒风冷,就不留沈大人了。”他随口应了一句,抬脚便走。
沈忱溪无奈笑笑,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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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军场
雨声渐缓,天边泛起层层光晕。
众人摇摇晃晃撑着身子,顶上陶罐早已被雨水蓄满。
萧青纣抬眸看了看天,开口道,“放下吧。”
众人齐刷刷将陶罐放下。
“先前放下陶罐那几个,让她们醒了来找我除名。”
“是!”
“引以为戒啊,若有人再犯,一律除名,听到没有!”
“听到了!”
“行了,回去休息吧。”
众人领命而去,懒懒散散走着。
“宁希,你输了!”凌云笑道,“人今日还撑住了!你的银子归我咯!”
“急什么,能不能撑过今夜还不知道呢!”宁希回眸看了眼暮颜。
竟像个没事人一般,真是个怪人。
“看什么呢,”凌云揽过她的肩膀,“走啦,吃饭去!”
宁希应了一声,跟着凌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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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颜回到房里,刚将外衫脱下,就被人用刀架住。
“你究竟是谁,”秋意冷声道,“来军场有何目的?”
“目的?”暮颜轻笑一声,“来军场,除了报效国家、杀敌立功还能有什么目的。”
“休要骗我,”秋意死死盯着她,“你眼里分明没有这些东西!”
“那你说我眼里有什么?”暮颜抬手撇开她手里的刀。
轻视,赤裸裸的轻视!
秋意气的颤抖。
“你根本不是暮颜。”她沉声道。
暮颜心下一惊,面色如故,“你倒是说说,我不是暮颜是谁?”
“暮颜自小娇生惯养,怎会抵得住训练!”她威胁道,“你若再不说出实情,我就告诉萧统领,你冒名顶替!”
“那你尽管去告吧,”暮颜拿了衣衫就迈步去水房。
“这可是你说的!你别后悔!”
暮颜不搭理她,自顾自往水房走去。
秋意望着她离去的身影,越发觉得奇怪。
她先前见过暮颜。
那时的暮颜蛮横无理,懒惰成性,杀人如麻,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
如她师父所说一般,通身一股恶气。
夺人命数者,必是活不过三年。
可如今暮颜却还好好活着。
她倒也听闻暮颜坠墙后死而复生,性情大变,但都是无稽之谈,她不信这些。
可直到她亲眼看见,她才相信。
像是换了个人一般,通身全是正气。
她想,她是该回一趟青城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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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众人睡在房里。
“砰”的一声巨响,从梁上掉下来个东西。
“什么声音?”黑暗中有人问了一句。
“不知道啊!不会是房梁断了吧?”
暮颜起身点亮油灯,地上赫然躺着一个人,血肉模糊,甚是吓人。
宁希起身瞧了一眼,吓得缩回被子里。
“别怕,”暮颜扯下被子遮住地上那人,“人已经死了。”
“可你的被子……”
“无事,”暮颜将油灯放在桌上,蹲下身穿鞋,“今夜注定是睡不着了。”
“你去哪?”秋意抬眸看向她。
“出去走走。”
秋意见她要走,忙不迭起身穿鞋,“等等我。”
“不怕吗,”暮颜抬眸看她一眼,伸手将地下那人卷在被子里。
“不怕。”
两人一起把地上那人抬了出去。
夜色如水,月光照在身上,更显凄凉。
“坐呀,傻站着干什么。”暮颜撩起袍子坐下。
“坐在死人边上,”秋意试探道,“您也不嫌晦气?”
“晦气什么,”暮颜垂眸看了眼地上那人,“我还怕我扰了她的清梦。”
“你跟传闻中,一点也不一样,”她顿了下,继续道,“日日如此,你就不怕被人察觉吗?”
暮颜自嘲般笑笑,“谁会日日留意我啊,再说了,便是察觉了又如何。”
“如何?你冒名顶替,你觉得你会如何?”
“那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就冒名顶替了?”
“你……你……”
秋意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
“有心思观察我是不是真的暮颜,不如好好练练你的基本功。”
“我的事,何需你来管!”
“哦?”暮颜饶有兴趣的看向她,“那我的事情,又何需你来管?”
“这不是一个道理,”秋意转移话题道,“地上这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明日一早,报官。”
“你是打算在这坐一夜?”秋意一脸震惊。
“不然呢,被子也没了。”
“你自己坐着吧!”秋意打了个哈欠道,“我困了。”言罢转身回屋。
暮颜抬眸望着天边,远处阴沉沉覆上一层乌云,似有暴雨将至。
灯笼被风刮的乱晃,连带着枝树也轻舞起来。
暮颜静静坐在台阶上,思绪万千。
见过她的人比比皆是,但像秋意一样追着她问的,却是寥寥无几。
秋意的表现不像是要取她性命,倒像是在监视她。
莫不是萧予安的人?
念头一出来,便再也压不下去。
文考那日,萧予安就明里暗里为难她,还在刀上做了手脚。
只可惜,萧予安手段太过拙劣,白白着了她的道。
虽没危及到她,但也不可掉以轻心。
暮颜再度垂眸看向地上那人,此人伤势惨重,身着宫服,不像是被贼人刺杀。
若是贼人所杀,该将人藏好才是,断不会明晃晃扔在活人堆里。
暮颜这会儿是真清醒了,真是蠢的可笑。
她方才竟然没有怀疑!
屋顶又没有漏洞,人怎么会掉下来,分明是被人刻意扔下来的。
被谁呢?
一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除了她萧予安,不会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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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大理寺
牧云卿刚坐下,就见魏成风挎着个包匆匆跑出去。
“您老,是在慌些什么?”他出声问他。
魏成风忙不迭转过头,行了个礼道,“回大人,下官要去校军场处理件案子。”
牧云卿一听是校军场,顿时来了兴趣,“什么案子,可要我随你一起去?”
“死了个宫女而已,下官一人便能解决。”
“宫女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牧云卿故作深沉道,“断不能让人白白惨死,我还是随你去吧。”
不等他答应,牧云卿径自朝门外走去。
魏成风只得快步追上。
头一次见这样上赶着办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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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军场
牧云卿跨步进门,魏成风跟在他身后。
“死者在何处?”
“在卧房,”萧青纣道,“我带你去吧。”
牧云卿点点头,“有劳了。”
尘土飞扬,泥沙四溅,整个校军场都是灰蒙蒙的。
他侧眸望去,一眼就瞧见暮颜。
倒是认真的很。
“大人,再不走,”魏成风轻声道,“下官要迷路了。”
牧云卿垂眸瞥了他一眼,“知道了,走吧。”
“是!”
不多时,两人来到卧房。
“这便是死者,昨夜从梁上坠下,落地时已经没气了。”
“烦请二位查清原因,好还她一个公道。”
“下官定会尽力而为。”牧云卿应了一句,蹲下身查看死者伤口。
被子一掀开,就露出触目惊心的伤痕。
“大人,在这宫里头啊,主子打死下人是常事。”魏成风小声道,“您若是害怕,让下官来吧。”
“你猜我是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牧云卿无奈开口。
“大人……自然是有过人之处。”
“你知道就好。”牧云卿说完继续记录伤情。
魏成风呆呆望着他。
“过来,”牧云卿朝他勾勾手,“你可认得她这身衣服是哪个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