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曹天保的面,祝余问曹辰丰要佩刀,这意味着什么是显而易见的。
京兆尹小心翼翼地瞄向曹天保,心里头替逍遥王府上的这个小小长史捏了一把汗。
曹天保虎着脸看着自己的侄子,视线落在了他的腰侧的佩刀上,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
曹辰丰咬了咬牙,慢慢吞吞从腰间取下自己的佩刀,递给祝余。
祝余接过来,将刀抽出,微微摇摇头。
这把刀的刀头太宽了,不是捅死庄兰兰的那一把。
曹辰丰的眼睛就一直盯着祝余,见她拔出刀之后摇了摇头,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大将军,这把刀并不是杀人凶器。”祝余如实地对曹天保说。
京兆尹在一旁抹了抹额头,正想开口给曹辰丰找个台阶,另一边的庄直已经噌的一下窜了起来:“大人!这位大人!
那把刀它当然不是杀死我女儿的凶器!因为我发现我女儿死的时候,刀就插在她身上,没有被人拔走!
现在那把刀应该还在衙门里面,又怎么会在那曹辰丰的身上挂着!”
曹天保额角的血管都已经鼓了起来,开口的时候声音虽然蕴藏着怒意,倒也还算克制,一摆手,冲京兆尹说:“吴大人,你叫人去把杀人凶器取来。
这把佩刀并非我这侄儿平日里常带的那一把。
他之前每日带在身边的佩刀是我赠与他的,过去他从不离身,现在忽然莫名其妙换了这么一把破刀挂在身上,就连我这个做伯父的都觉着不对劲。
我曹天保大半辈子沙场征战,过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但是在我手上从没有一条枉死的人命,我也没有错杀过一个无辜之人。
若那庄兰兰的死真与我这不争气的侄儿有关,我曹天保绝不会姑息半分!
速速去将杀人凶器拿来!”
他都这么说了,京兆尹又能如何,只好转身吩咐了人去取当时尸首上插着的那一柄刀。
祝余有些惊讶地看了看这位曹大将军,他的反应倒是让她心里面多少生出了几分钦佩。
本以为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辅国大将军,若是存心想要包庇自己的侄子,在方才自己说佩刀与庄兰兰身上刀口不相符的时候,就可以顺水推舟,将这事搪塞过去,帮助曹辰丰脱罪。
没想到他倒是一点没护短,甚至还颇有点想要大义灭亲的意思。
曹天保似乎感受到了祝余的目光,又朝她看过来:“你方才在里面还看出了什么?”
祝余摇摇头:“大将军,恕我现在无法回答您,一切要等凶器取来之后才能再做分辨。”
这话说得就还有一点防着曹天保的意思,不过曹天保似乎并不介意,没再追问,只是狠狠盯着曹辰丰,就好像要用目光从他身上剜下来一块肉似的。
曹辰丰被自己的伯父这么瞪着,根本不敢回视,只有跪在地上打哆嗦的份。
祝余并不知道曹辰丰平日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举止做派,不过就冲这厮做的这些事,甭管杀害庄兰兰的人是不是他,曹天保想要扶持这样的一个侄子来支撑曹家门楣,很显然是押错了宝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京兆府的衙差把那把从庄兰兰胸口拔出来的凶器佩刀带了过来,一并带过来的还有刀鞘。
那刀看起来的确比方才曹辰丰腰间挂着的好上许多,哪怕祝余这个对兵器不甚了解的人也一眼就看得出来,衙差拿来的那绝对是一把好刀。
只见那柄狮头环首刀精凋镂刻,崁珠镶玉,上面还有一个隐约可见的“曹”字,错金如意刀格,刀身上面刀锋与刀背开着双刃,看起来寒光闪闪,燕池形刀尖翘起微微的弧度。
祝余将这把又可以挂在腰间做个堂皇的佩饰,又可以抽出来作为趁手杀器的佩刀从衙差手里接过来,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着。
曹天保看到这刀,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他强压着已经快绷不住的愤怒,问那衙差:“这刀就是当时插在那女子身上的?”
“是……”衙差战战兢兢地回答,“刀就插在那女子的身上,刀鞘丢在一旁,我们就一并都给收起来了……”
“胡闹!”曹天保气得胡子直抖,指着已经面如死灰的曹辰丰,对京兆尹道,“你们这简直就是胡闹!
那刀是他弱冠那年,我叫工匠打了送他的,上面有我曹家的名号印记,你们是当真看不出?!
我曹天保行得正,坐得直,从不曾有过徇私枉法的事!
你们这样是要陷我于不义吗?!”
“不是的伯父!我真的没有杀庄兰兰!伯父我是冤枉的!”曹辰丰一听曹天保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要大义灭亲了,赶忙跪着爬到他跟前,“我对天发誓,人真的不是我杀的啊!”
“你!”曹天保没想到曹辰丰到了这个份上还在矢口否认,火气再也压不住,抽出腰间的马鞭便挥向曹辰丰。
他这可不是随便做做样子,那手里头的鞭子不光举得高,落下去的力道也很重,一鞭子抽在曹辰丰的身上,光是听那响动,都让一旁的祝余心头一颤。
曹辰丰被伯父一鞭子狠狠抽在身上,疼得一声惨叫,单薄的衣料上面瞬间便浮出了一道血印子。
曹天保怒目圆睁,站在那里犹如怒目金刚一般,曹辰丰身上的一道血印子并不足以消除他的怒火,那鞭子又再一次举起来,犹如一道闪电般再次从半空中划过,落在曹辰丰身上。
曹辰丰被抽得满地打滚儿,痛苦不堪,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已经被抽打得体无完肤,血污和地上的灰土混在一起,黑红一片,看起来别提多狼狈了。
祝余不想被曹天保那愤怒的马鞭无辜牵连到,趁他们打成一团的功夫,绕到一边,把那柄刀放在了太阳光充足的地方暴晒,自己站在一旁守着。
“老将军!老将军使不得啊!快收手吧!”京兆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赶忙上前拉着,“再这么抽下去,一会儿命可都没了!”
“伤风败俗,杀人害命,死不足惜!”曹天保怒道。
“伯父……侄儿冤枉……冤枉啊!我真的没有杀庄兰兰……就算……就算您今日活活打死我,没做过的事,我也不能认呐……”曹辰丰这会儿被打得确实快掉了半条命,说起话来都没有什么力气,可饶是如此,他依旧死咬着不肯承认杀害庄兰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