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听不懂,能展开讲讲吗?”
“这么说吧,整个北冀省就是以实业特别是重工业立足的,常石作为省会又尤其如此。
咱们只知道‘大爹’控制着全市所有的高端娱乐场所、非公制的停车场、买卖建材这些生意,但实际上他是靠干实业起家的。
就说建材吧,他可不是倒买倒卖的二道贩子,而是生产源头,光水泥厂和沙场便有五家,全北冀最赚钱的十家民营钢铁厂,‘大爹’自己独占了三家,其中最好的一家就在西郊偏北的平岭县,光正式职工便有多人。
我爸妈在唐峰的国有钢厂工作,经常给我讲起和常石同行竞争的事,而民营产出的钢材在性价比上优势很大,主要得益于成本低更低,那成本能降下来,和先进高效的管理制度是分不开的。
那实业家和什么人是死敌你知道吗?”
王娅迪茫然的摇摇头,道:
“不知道。”
“和银行家。”
“为什么?”
“因为强大的实业和银行业几乎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一座城市,再大点甚至都不能在同一个国家并存。
两边会为了发展争夺社会资源,像政策的倾斜、对经济的影响、对人才的吸纳等等等等。
举个例子,美国和英国都是金融极为发达的,但它们的制造业均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空心化,这和银行领域的过度膨胀有直接关系。
相反德国、日本、法国这些不以金融做立国之本的国家,在制造业方面仍保持着很强的底蕴。
嗯——这么说还是太宏观了,那再举个例子吧:香港在李诚宏崛起成首富之前,是李京基的时代,而李京基当时便是驰名亚洲的实业大亨,旗下涵盖的领域有玻璃、电缆、高端游艇等方面的制造。
李诚宏则是靠地产发家的,而地产属于金融活动的一种,和银行的关系更是密切。
随着李诚宏压倒李京基成为新的领头羊,香港的产业结构也发生了变化,从一个轻工业发达的城市转成了虚拟经济作为支柱的‘金融港’。
这个过程中,李京基正是那个被打败的失败者,虽然后来也不赖,但那是也开始玩这一套才换来的,相当于‘打不过就加入’。
现在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你是想说在常石,‘大爹’相当于李京基,而王世建相当于李诚宏?”
“对。所以我才说这是两种模式的对抗,王世建在中央商务区的投标,是入驻这里的第一步,一旦扎下了根,未来必有一场神仙打架级的pK。
不过这姓王的算盘绝不止于此,他肯定是想以常石为跳板,然后往京城发展。
但到这里的第一步就被横在当中的‘大爹’给挡了一下,上次竞标失败算是一次巨大失败,可他们家明显不准备咽下这口恶气,是在憋着劲儿准备卷土重来呢。
因此未来双方的对抗不仅会持续下去,还会不断升级和加剧。
我呢,是这个大背景下的一小段,既然已经被卷入了冲突深处,那不借力打力,更待何时?”
“我好像理解你以前上课看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书都有什么用了,原来全在这里呢......”
“开卷有益,多看点总没坏处;我觉着我讲的已经差不多了,你应该也想明白了,那能放我走了吗?”
最后这句带点玩笑的意思,但王娅迪笑不出来,她拉着他的手道:
“可是我还是担心你,因为你参与的是一个远远超出你目前身份的对垒,如果不去管,让他们自己去打,是不是会好一点?”
“那王奋怎么办?且不谈报不报仇,就说这垃圾没有本事去和‘大爹’掰扯,可和我呢?和你们呢?
这话我刚才已经讲过了,你不要感情用事,冷静的思考一下。
虽然‘大爹’可以给我身边的人提供庇护,但短期内可以,可经年累月都要靠这个,什么时候是个头?而且由此欠下的人情我恐怕一辈子也还不上了。”
“那你确定非做不可了?”
“嗯。”
“我——”
她这次只说了一个字便被项骜抬手打断:
“不行,你不能参与。”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
“当我和你谈了一年多是白谈的吗?行了,我吃好了,钱已经付过了,你吃完了赶紧上学去,我得走了,今天还有很多事呢。”
这边话罢也站了起来,抖了抖肩头的挎包,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后就朝着摩托车方向走去。
几步出去,身后传来喊声:
“项骜!”
他闻声扭头看着她,王娅迪似是用了全力,完全不顾旁边人异样的眼光大声喊道:
“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男生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点了下头。
等接上赵佗时,简单讲了一下为什么来晚的原因,后者道:
“骜哥,不得不说迪姐是确实喜欢你,她这种情真意切的劲儿我一个旁观者都觉着感动,要不和水同学一起,你两个都收了?”
回答这话的是一个猛烈的刹车摩擦声,随后这边隔着头盔狠狠拍了一下挎斗上的后脑勺,道:
“你这话敢不敢给慕露雪说一遍去?”
“哎呀呀,开个玩笑怎么还动上手了......不过说实在的,你哪怕同时谈三个,我觉着也不为过。”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要么闭嘴,要么现在就从车上滚下去。”
赵佗听罢赶紧不说了,并用手在嘴的位置做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表示明白。
车子走到了火车站停下,两人把头盔塞进后座下的储物箱里锁好,项骜递过去一张车票,道:
“咱们得在那边待几天,等弄好了‘大爹’的消息估计也就到了。”
对面接过看了看,道:
“去东齐?不过这个阳丘是个什么地方?”
“一个县级市,是华夏的三大铁匠之都之一,以铁锅闻名。”
“铁匠?骜哥,你要干嘛啊?”
“我在那边联系了一家铺子,花了点钱暂时租下来了,然后要弄一把趁手的家伙,以后会用在王奋的身上。”
“你想自己打一把刀出来?”
“嗯。”
“不至于这么麻烦吧?买一把不行吗?这怎么有种想吃饭还得现种地去的感觉呢。”
“市面上能搞到的都不合适,我要的是干仗的时候是武器,平时是工具,这样才能方便带上车到处走。”
“哦——我明白了,不然腰里揣把匕首啥的火车飞机长途车肯定都不能坐。
那你买把工具刀不行吗?”
“工具刀杀伤力不够,材料也差点事,所以我自己找料子设计了一种,还申请了专利来证明这是干木工活用的,以及这个。”
赵佗再次接过一个小本子,展开一看,上面有项骜的基本身份信息,只是生日明显是假的,比实际大了三岁,写的19。
不过最让他诧异的是在“职业(工种)”和“级别”那两栏里的几个字:木工、高级。
“卧槽,骜哥是你会分身吗?什么时候弄的设计还考了这个?我真没发现身边还藏着一个发明家和高级木匠呢!”
“证是假的,不过我稍微会点,非要评的话能混个中级吧。”
“我滴乖乖...那专利又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现在才弄的,我几年前就有这个想法,但没抽出空来做,碰巧现在用到了而已。”
“我怎么觉着认识你这么久了对你的了解反而越来越少了呢......”
当下了火车转出租车再步行了一段终于抵达那间铺子时,项骜掏出钥匙打开门前的锁,推开进去很熟练的打开灯,然后道:
“里面是睡觉的地方,还有个小厨房,厕所在屋后;未来大约四五天,咱俩的吃喝拉撒全在这里。”
“骜哥,那我是要给你打下手吗?”
“对,有些工序得双手持锤完成,届时需要一个拿钳子夹住料子的,所以光我自己不行。
其实是可以在本地请俩专业铁匠来代劳的,但出于保密还是决定亲自做,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风险;而我身边最信的过得就是你了。”
“那没说的,什么时候开干?”
这边抬手看了一眼时间,道:
“过会儿该吃午饭了,吃完后下午一点正式开工。”
“得嘞!”
在附近一家快餐店随便将就了一下后再回来,赵佗就走到项骜一路带着的这个挎包跟前,想伸手提一下,结果试了两次愣是没给拿起来,明明看着在他手里挺轻的样子,怎么这么重?!
惊讶之余,遂带着疑问道:
“骜哥,这里面塞的什么啊?”
“锻刀用的钢胚。”
拉开拉链往里一看,便看到一块乌突突但反射着寒光的长方体躺在里面。
这次有了心理准备双手一起上才将将将其捧了出来,等放到捶打专用的铁砧上后不由得抹了把额角的汗,并道:
“我小时候去工地捡废钢头拿到废品收购站去卖,大块的也不是没弄过,记得没这么沉啊!”
“这和你捡的那些当然不一样,你捡的是均制钢,而这是块给坦克当装甲用的特种钢;密度、硬度、韧性都大得多,所以你才觉着很重。
为了找到它我也费了不少工夫,说起来还是一块文物级的东西呢。”
“文物?什么文物?”
“1955年,苏联援华在瓦剌自治区九原市建造了国内第一条坦克生产线。
后来首批下线的产品便是32辆59式中型坦克,这32辆使用的是掺入大比例镍、铬的74Л合金钢;这是俄文叫法,英文的话则是74L型。
但当时国内的有色金属提炼能力很弱,没有稳定的镍、铬来源,而一辆59式又要消耗一吨的镍和半吨的铬,为了量产只能寻找代替品,最终的成果是以稀土替代两者而成的603型装甲钢。
然后最初使用镍铬合金的32辆便成了孤品,在淘汰后少数送进了博物馆和公园里当主题展品,大部分被回炉重造了,还有极少的几辆,当了实体靶让各种反坦克弹药打以测试威力。
其中有一辆给彻底打烂后,有人拿到了部分碎片,而我手里的这个就是炮塔正面的其中一块,也是质量最好的一个区域。”
“这么曲折的来源,肯定是那个京城的顽主给你找来的吧?”
“对。”
“我猜也是,这种东西只有他能接触的到;不过为啥非要这个74L?别的材料不行吗?”
“因为74L在韧性、硬度上的机械性能是我能找到的材料里最平均、最优秀的,预想中的战斗会很激烈,我可不想用着用着刀在半道儿断了;而现在虽然有更强的钢了,可我搞不到,不然我直接弄门大炮来轰死王奋好不好?
以此做刀,唯一的缺点就是同等体积下会重不少,影响出刀速度,而这个便得靠我自己克服了,没别的办法。”
“明白了,那咱们开始?”
“嗯,把炉子点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