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四面镂空鎏金的窗户微微敞开。
风雪大片大片涌进,驱退了空气中浮动的血腥味。
殿内纱帐高高垂落,被风吹得肆意晃动。
透过薄薄的黑纱,隐约可以瞧见前方那精致奢华的座椅上,懒懒地斜倚着一道睥睨天下的身影。
月魄摇了摇头。
魔尊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李魔将关上了身后宫殿的门,将人领进去,隔着纱帐恭声道:“尊上,人带来了。”
闻言,宝座上的男子缓缓睁眸,声音沙哑:“你先退下。”
李魔将瞥了月魄和绍衣二人两眼,缓缓退出了宫殿。
大殿内烧着银炭,火星子噼啪作响,却烘不出一丝暖意。
两人没忍住裹紧了衣裳。
半晌,那道沙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少主呢?”
绍衣决定沿用方才那一套话术:“呃,尊上……”人有三急……
话音未落,便蓦地被玄羽打断:“人有三急?”
绍衣一愣,窘迫地缩了缩头。
月魄拼命压住唇角。
宝座上的男子罕见地笑了声:“走上前来。”
两人俱是一愣,犹豫半晌,缓缓掀开纱帐走了过去。
玄羽微微偏头,长眸冷静地扫视着他们。
他嗓音不怒自威:“妄尘在何处?”
绍衣一愣:“尊上不是不让下属打听他的下落吗……”
玄羽顿了半晌。
他没接话,眸色渐渐幽深:“让他停下手中所有动作,来见本尊一面。”
绍衣与月魄两人面面相觑。
尊上这是打算同意和妄尘合作了?
月魄有为难:“尊上……属下也寻不到妄尘啊。”
玄羽不语,宽大的袖袍一挥。
半空中赫然浮现了一只玄黑色鎏金铃铛。
“带着它,去寻。”他声音冷沉。
月魄愣愣地接过,看了眼身侧的绍衣,俱是从彼此眼底看到了疑惑。
两人轻轻叹了口气。
也罢。
……
谢无澜一路抱着她回到了凝玉居,轻轻将人放在了床榻上。
他俯身替她盖好被子,却在瞧见她苍白的脸色时,动作微微一顿。
少年抬手捋去她眉眼几根发丝,轻声问:“疼吗?”
江挽摇头,想从床榻上坐起来,却又被人按下。
“不许动,你好好休息。”
她叹了口气:“我们先去找师尊吧。”
谢无澜垂眸望着她半晌,知晓她要去做什么。
他微微张了张唇,又倏地想起了颜少华说的法子,一时之间哑了声。
江挽有些疑惑:“怎么了?”
谢无澜回过神来:“没事……你冷不冷?”
她掀开被子坐起身:“都回来了怎么还会冷?”
“我没那么脆弱。”
江挽翻身下床,还没走出几步,腰忽然被人紧紧搂住。
她身形僵住。
他从身后抱住了她,低声道:“要不你去找师尊,我在殿门口等你?”
江挽沉默了半晌,被气笑了,她掰开少年搂在自己腰间的手,转过身来,狠狠地揉了一把他的脸。
“谢无澜,你到底想怎样?”她抬眼盯着他:“担心我死得快的是你,磨磨蹭蹭的还是你,难道你已经知道了法子不成?”
闻言,谢无澜神色明显一僵。
江挽狐疑地看着他:“你真知道了?”
“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吧?”她小声嘀咕了句。
他略显紧张地看了她一眼。
江挽缓缓凑近:“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谁告诉你的?”
“是什么法子?”
“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谢无澜安静了几秒,慢吞吞道:“前不久回魔界才知道的,还未来得及告诉你。”
“原来你真的知道了。”江挽又问:“谁和你说的?”
他神情有些抗拒:“我可以不说吗?”
她盯着他半晌。
谢无澜叹了口气:“是颜少华。”
江挽有些纳闷,颜少华怎么会知道这法子?
难道说这法子其实大部分人都知晓?而她没怎么读过那些书,因此不知道?
她想了想:“那你直接说吧,省的去找一趟师尊了。”
他默默避开了她的视线,朝着凝玉居外走去:“我还是陪你去找一趟吧。”
江挽十足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
这人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谢无澜刚走到山阶处,便碰上了迎面而来的顾双闻。
顾双闻瞧见他,微微愣了愣:“你……回来了?”
他应了声:“嗯,江挽的神魂……”
顾双闻打断了他:“阿挽在此处吗?”
闻言,谢无澜微微侧身。
顾双闻一眼就看到了朝这边走来的江挽,他微微一笑,走上前去。
“师尊?”
看见顾双闻亲自过来,江挽有些诧异。
几人走到院落中央。
顾双闻笑了笑:“既然今日我们都在,我便将修补神魂的法子与你们说说吧。”
话落,身侧一阵风起。
两人抬眼望去。
哪儿还有谢无澜的身影?
顾双闻笑容一僵:“他这是……?”
江挽轻咳了声:“师尊,他已经知道法子了,可却偏偏不告诉我,我本想着去找你的。”
顾双闻有些震惊:“他已经知道了?”
他看着谢无澜离开的方向,有些风中凌乱。
难怪溜得这么快,难道是害羞了?
江挽颇为期待地看着他:“师尊快说说,到底是什么法子?”
顾双闻轻咳了声,神色有些不自在地低声说了几句:“这法子其实挺私密的。”
“你们二人……”
他微微顿了顿,轻咳了声:“注意点。”
江挽一头雾水。
“是啥呀?”
顾双闻朝四周瞥了眼,附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
入夜。
江挽来到了月寒山顶,坐在山顶圆台中央,屈着双腿,双手托腮,百无聊赖地看着夜空里的星星。
秋夜里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雾,远山的轮廓若隐若现。
天上的星星少得有些可怜,只有寥寥几颗。
凉风阵阵吹过,身后的树木花草发出簌簌的声响。
她低眸纠结了下。
现在想想,这个法子的确有些难以启齿。
难怪谢无澜不愿意亲口告诉她呢。
江挽叹了口气。
或许明日,或许后日,她就要启程去人间。
不知大师兄他们去不去,要不明日去告个别?
江挽觉得,还是早点出发比较好,免得频生祸端。
她解下腰间的玉佩,捧在手心轻轻摩挲着:“阿宓啊阿宓,你什么时候能醒……”
少年无声无息地走到她身侧,缓缓将一件狐裘披在了她身上。
她只感觉身上一沉,抬眼望去,来人已经绕到了她跟前,蹲下身子仔细地替她披好。
“谢无澜……?”她微微一怔。
谢无澜凝眸望着她半晌,缓缓启唇:“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