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闭门羹这件事,在息相来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可当她真的遇到了,才知道有多让人耻辱。
她在这幼泽的入口处,站了足足有五个时辰,那些鲛人没有给过她一个好眼色,她自幼也是在军营里练出来的,虽然受伤不断,可是没有受辱过,但为妖界,息相的步伐不曾动摇过一步。
苍梧受不了被人这样的的怠慢,他拉着息相就要离开,却被她狠狠的甩开手。
下一刻,息相当着过往所有鲛人的面,直挺挺的跪了下来。
“妖界妖主之妹息相,跪求女帝借烈炎龙晶救我妖界一命!息相在此谢过女帝!”
话毕,她弯腰,额头狠狠的撞在了地上,仅仅是一下,便出了血,苍梧被她震撼到了,除了对自家妹妹的心疼,更多的也是不甘受辱,他拉着息相的胳膊,要将人带走。
“息相!你是真的疯了!那人摆明了就是不愿助我妖界,你这样低声下气的,白白折了面子不说,她又岂会真的帮我们?”
“苍梧!”息相怒不可遏,而后眸中带泪,声音有气无力的开始倾诉,“哥,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也是父亲的女儿,可父亲却好像不是很喜欢我,你是父亲的独子,生来就是注定的妖主,而三妹,素来乖巧听话,长得好看,性格软,老是能哄的父亲开心,可我呢?”
忆起往事,息相埋藏心里那多年的苦,被开了个口子,便很难收住。
“我自幼在军营里长大,双手拿枪,满是茧,可是三妹的手掌,软嫩如豆腐,摸着可比我舒服多了,我那时才知道,原来,一个姑娘家的手是这样的。”抹了一把眼泪,息相深吸一口气,接着道:“你可知,我为何这么多年来,一直只钟情于九阙吗?”
苍梧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个看起来如同战神一样的妹妹,心中居然有这样的苦楚,他不语,静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那日的婚约,需要斩杀烈焰天麟,其实,我本不想要什么所谓的夫君,就自己装模作样的混了进去,我觉得没有人可以胜得过我,胜不过我的人,凭什么做我的夫君?我也不愿意嫁人,直到遇见了九阙。”
她至今还记得,幻化成男人的她,在斩杀烈焰天麟的时候,是不慎被伤到了,也就是那个时候,九阙出现了,不仅击败了烈焰天麟,还救了她,在给她药的时候,居然能一眼看破她的伪装。
“你一个姑娘家的,化成男人夺这烈焰天麟做甚?”
生怕自己女扮男装的事情暴露出去,息相掏出匕首,一把将九阙摁在树上,怒道:“我是男的!”
九阙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息相的威胁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他一脸吊儿郎当的笑道:“不可能,你不可能是男的,你的气息偏弱,身躯比男人娇小,而且……”
九阙说着,抬起了自己的手掌,五指张开:“你的手也比我的小很多。”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什么是男女间的差异,她以前一直呆在军营中,这些东西,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些。
息相鬼使神差的把手贴了上去,九阙的手掌修长,指节分明的,如玉骨一般,贴上去的感觉,很温暖。
在她失神的期间,九阙推开她的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药瓶,放在她的手里。
“姑娘家就该金尊玉骨的养着,你这手也是饱经风霜的,太苦了,用这个擦擦,手会很舒服的。”九阙用太初扇挑起她的下巴,漂亮的狐狸眼笑的摄人心魄,“多漂亮的小姑娘啊,要善待自己。”
那之后,他就趁她没注意,夺走了烈焰天麟,跑了,一直逃婚。
“后来,我为了妖界,屡次与他作对,我与他的距离,也就愈来愈远了,他的身边也出现了别人……”息相抬头望着眼前的幼泽城楼,高的压抑,她嗓音晦涩道,“他是第一个说我漂亮的人。”
“二妹……”
苍梧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了,因为他们的父亲,确实对她不够关心,说白了,就是忽视她,要不是她每年会回来一趟,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妹妹了。
这时,幼泽那巍峨的大门突然间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穿金戴银的鲛人侍女。
“女帝问,二位可是真心来求泪眼龙晶的?”
息相在苍梧的搀扶下起身,连忙的点头:“自然!”
她还往后伸开手臂,展示自己的诚心:“我们连一个侍卫都没有携带。”
侍女似乎颇为满意,她侧过身,向里面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二位,我们女帝已经等候多时了。”
为了给苍梧他们拖延时间,妖界的那些中毒的人,九阙一直帮忙照看着,唯独冗月在旁边坐着闭目养神,他有些幽怨的抬眼:“下来帮个忙会死吗?”
冗月眼睛也不睁开,径自开口:“我不会医。”
九阙咬着后槽牙:“不会医,总会三清咒吧?帮他们去除一下毒瘴很难吗?”
说到这,冗月倒是大发慈悲的睁开了眼,看着他一本正经道:“我想偷懒,不想动。”
“……”
头一次见有人这么明目张胆的说自己想躲懒的,九阙想起了什么,他扬唇一笑,“是吗?我记得,你在天界的宫殿快要完工了是吧?”
冗月眉心一跳,有股不好的预感蔓延开来:“你想说什么?”
九阙不以为意的蹲下,一边给那些中毒的人喂药,一边又轻飘飘道:“我之前问了小曲,她很喜欢青丘的一草一木,而且,现在阿昭也醒了,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和你说过,小曲有一个在人间界开酒肆的愿望,暂时去不了人间界,也可在青丘开个酒肆,到时候,你就自己回去吧。”
冗月蹭的站起身,身形一闪就晃到了九阙的面前,他喂完药,刚转身就差点撞上了冗月的脸,吓得他碗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你言而无信!”
九阙和他拉开距离,有些气不打一处来,“那日在昆吾山,我只是没有回答你,又没有答应你把小曲给你带走,你自己是这么想的,怪谁?”
冗月漆黑的眸子紧紧的盯着他,目光灼灼,带着怨气,似乎都要在他的脸上烫出一个洞来,九阙被一个男人这样盯着,有点不舒服。
只见他唇线抿直,半晌之后才来了一句:“需要我做什么?”
他居然真的松口了,九阙也没有想过,花二曲的名号还挺好用,他的脸上转而戏剧性的浮上了疲态,揉了揉肩膀,道:“我的肩膀太酸了,这药才喂完,那这毒瘴……”
话及一半,冗月二话不说,迅速掐诀,金色的光芒随即散开于天地间,瘴气是肉眼可见的少了,速度倒是真的快,找到了窍门,九阙就开始发大招。
什么打水,送药,喝茶,泡茶,记录病案等等等等,把冗月使唤的飞起。
好不容易能使唤一下这块石头,九阙走到桌边坐了下来,耸了耸肩膀:“我肩膀真的很酸很累,神尊大人,劳烦您给按按?”
说实话,他没有给人按过,倒也想试试,冗月走到他的身后,手往他的肩膀上一捏,九阙疼的整张脸变形了,人疼的缩成了一团,都跌下了凳子,他的肩胛骨差点让人捏碎了。
摸着受伤的肩膀,他怒道:“你不会轻点吗?”
冗月认真的开口:“我已经很轻了。”
感觉与他说不明白,九阙便换了个说话的方式:“把我想成小曲,你想想自己该以什么力道对她。”
这一番教导真的有用,九阙也发现了,花二曲似乎是冗月身上的一种开关,只要一提这个名字,能卸掉他很多的杀伤力,就比如眼下的按摩,舒服的他都有些想睡觉了。
冗月在身后看着九阙的后脑勺,脑子里仍旧回荡着他让花二曲留在青丘的言论,不太舒心。
“九阙。”
“嗯?”被按的舒服得很,九阙闭着眼,懒洋洋的回了一句,“怎么了?”
“灵修过的人,是不是必须要住在一起?”
“!!!!”
九阙背后一阵激灵,他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浑身如同被电打了一样,他胡乱的拍开冗月的手,转过身怒指他。
“你想干什么?!”
冗月不知道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他只是想问问,是不是灵修的人必须住在一起,他见过天界上的一些结成眷侣灵修的,他们是住在一起的,可为何和尘与天后就不一样?他们就不住在一起。
这一瞬间,他想起了禾凝,他想知道,这么多年了, 和尘到底有没有对天后霓凰动过心?和尘这样的人,还会动心吗?
“我是说……”
“不许说!”九阙脸颊涨红,厉声打断他。
“我的意思是……”
“你不许有意思!”
“你误会了,我是想……”
“不许想!冗月!一个男人可以风流,但是不可以下流!”
“……”
他一句话也插不进去,冗月也不是那么爱说话的人,也就作罢,转移了话题:“还按吗?”
“不用了!”九阙白了他一眼,“再让你按两下,我还得把人卖给你了,赔不起!”
不想再与他有过多的讨论,九阙如逃一般的要溜走,走到一半,又转身指着他警告:“不可以想啊。”
“……”
冗月有些无言以对,他要不要和花二曲说说,她这个哥哥的脑子似乎灌满了毒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