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风迈着沉重且略显拖沓的步子,从那满是回忆与纠葛重燃的凭澜苑缓缓离开,一路上神色复杂,眉头紧锁,似被千头万绪的往昔情愫死死缠住。
往昔种种与止汀澜相关之事,如走马灯在心头不停闪现,愧疚、思念如潮水在心底翻涌,风拂过衣袂,却吹不散他周身萦绕的凝重气息,像是携着旧时光里的怅惘,一路跟随着他来到了梧轩堂的书房。
踏入书房,熟悉的墨香与静谧氛围扑面而来,往昔在此处处理公务、谋划家族事宜的专注与笃定,如今却被心底翻涌的情感搅得七零八落。
他仿若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径直走向书架旁,抬手轻抚过那些摆放齐整、承载无数智慧与家族兴衰故事的典籍,指尖微微颤抖,似在与旧时光摩挲对话。
此时,他心里既忐忑又急切,忐忑于即将直面那些被长久尘封的回忆,急切想在熟悉之地寻得慰藉。
在书架一隅,有一只雕花精美的花瓶,平日里不过是书房装饰,此刻却成了开启隐秘过往的“钥匙”。
顾长风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在胸腔里久久回荡,似在积攒面对回忆的勇气,而后伸手握住花瓶,缓缓用力扭动。
随着一阵轻微“咔咔”声响,仿若岁月尘封之门被悄然撬动,书架一侧竟缓缓移出一道暗门,门缝间透出丝丝神秘幽光,似是旧时光在幽幽窥探当下。
顾长风抬腿,脚步有些许迟疑,却又带着难以抑制的急切,一步一步迈进那扇门后密室。
密室里,烛火不知何时已自动亮起,光影摇曳,似在迎接这位久未到访的主人。
抬眼望去,一幅画像高悬于正中央,画中女子言笑晏晏,眉眼弯弯恰似春日柔波,朱唇轻启仿若正欲诉说往昔密语,面庞白皙透着温婉,一袭素裙飘逸灵动,周身散发的气韵如同春日暖阳下初绽的繁花,满是生机与柔情。
望着画像,顾长风眼眶瞬间泛红,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痛意蔓延,嘴唇微微哆嗦,喃喃低语:“汀澜,这么多年,我终究还是对不住你和寰锦啊……”
他心想,这些年自己出于逃避也好,无奈也罢,将对她们母女的情感深埋,对寰锦疏于关怀照料,以为只要不触碰、不提及,就能让伤痛消逝,可如今才明白,岁月只是将愧疚与思念酿成了更浓烈的苦酒。
“今日,我把凭澜苑还给寰锦了,那是你住过的地方,该物归原主了。”他边说边抬手轻抚画像,指尖摩挲着画中人的脸颊,触感冰凉,却似接通了往昔岁月,让回忆愈发滚烫。
“可我这心里,却像被重石压着,这些年,我疏忽了她,以为不闻不问就能淡了思念,却不知,回忆从不肯饶人呐。”
言罢,一颗浑浊泪滴,顺着脸颊滚落,滴在画像下方,洇出一小片湿痕,恰似他心底那片被愧疚与深情反复浸润的角落。
顾长风独自伫立在那密室之中,四周静谧得仿若时间都已凝固,唯有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不安分地晃荡,似也在窥探着他深埋心底、此刻却汹涌而出的情愫。
他仰头凝视着那高悬的画像,画中的止汀澜依旧言笑晏晏,眉眼间的温婉与灵动仿若能随时跃然而出,可岁月早已在现实里划开一道鸿沟,生死相隔,徒留他在这端,被回忆与悔恨反复纠缠。
“汀澜啊,”顾长风的声音沙哑破碎,像是被岁月砂纸狠狠打磨过,每一个字音都裹挟着无尽的落寞与追思,从颤抖的双唇间艰难挤出,
“这么多年了,岁岁年年,寒来暑往,你都不曾入过我的梦,是不愿再见我这罪人,还是怪我这些年对寰锦太过苛待,让她吃了诸多苦,失了应有的疼爱?”
他眉头紧锁,眉心处褶皱仿若深壑,眼中满是痛苦与迷茫,往昔一幕幕在眼前走马灯般闪现,初遇汀澜时她的娇羞、婚后相处的甜蜜,还有难产时那满室的悲戚,都似尖锐的针,刺痛他的心房。
思绪飘回那日荷香院,阳光本该暖煦,却成了他心底阴霾的起始。“可是那天,我看到你和萧景烨在一起,”
顾长风说着,身形微微一晃,似那场景仍有撕裂心口的力量,“你笑靥如花,那是我许久未曾见过的明媚,往昔你对着我时,多是担忧、操劳,可在那人身旁,你笑得那般开怀,毫无保留。”
他抬手捂住心口,掌心下心脏剧烈跳动,每一下都撞在肋骨上,疼意蔓延至全身,“我心好痛啊,这痛像毒蛇噬咬,日日夜夜啃啮着我的心。”
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几欲夺眶而出,他的目光满是祈求,对着画像喃喃:“你告诉我,寰锦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啊!汀澜啊,这疑问像恶魔,在我心底扎根生长,十几年来,我不敢细究,不敢直面,可它终究还是破土,将我折磨得彻夜难眠。”
顾长风向前一步,似想靠近画中之人,缩短这生死距离,“我知道我罪孽深重,可我仍盼着,哪怕只是梦里,你能回来看看我么!哪怕不发一言,就只是让我瞧一瞧你,知道你在那往生之处,过得安好,别再怨我,别再让这思念与愧疚,将我彻底淹没啊。”
言罢,泪水潸然而下,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密室冰冷的地面,洇出一小片湿痕,恰似他心底那片怎么也填不满的哀伤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