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上游戏时,何玉始终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她无聊地坐在武场旁的树下,静静看着贺石和白玉深练射术。
这么瞧了一会儿,又打开游戏面板看了起来,看着看着,突然就想起了到底是哪里不对。
贺石都回山庄十几天了,为什么【谍中谍】这个任务还没有完成?
任务描述中也明确说了,这是一趟接人任务,虽然因为中毒耽误了不少时间,但贺石还是顺利将欧阳家的工匠带了回来。
而就在五天前,他们终于修好了后山的运货设备,当天便离开了山庄,算算日子,应该早就回欧阳家了。
也就是说这“接人任务”已经算完成了啊,咋还没动静呢?
不会真得把吴锋逮住了,这任务才能完成吧。
如果这样的话,那任务的完成期限就可以说是遥遥无期了,毕竟连何玉自己都不知道吴锋现在在哪里。
何玉右手撑着下巴,左手搭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
算了,随缘吧,啥时候完成啥时候算,做个任务,何必搞这么焦虑。
她若无其事地想着,望向武场的目光逐渐放空。
看帅哥射箭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不一会儿,白玉深便收起大弓,低头同贺石说了句什么,提前离开了武场。
贺石站在原地又射了两箭,然后便停下动作,静静站了片刻,突然,他将长弓一收,朝着白玉深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诶?
何玉抬头,下巴离开手掌,朝向了贺石的背影。
有情况啊。
她站起来,甩开大门就跟了上去。
白玉深垂着头走在熟悉的路上,等到了自己的院门口,一抬头,却意外地看见夏鸢正倚着门框站着,视线穿过空气,第一时间与自己相接。
他脸上心事重重的表情一顿,下意识扬起了笑容:“师姐,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吗?”
说罢长腿一迈,加快脚步走过去推开了院门:“来了就先进屋坐嘛,何必在外面干等着。”
夏鸢跟着他走进院子,笑道:“今日庄里没什么事,过来找你聊聊。”
白玉深脚步一顿,若无其事地继续往里走:“这也是我今日早些回来了,倘若还如往常一般,师姐可就得再等一个时辰。”
“等就等呗,一个时辰而已。”
白玉深停下脚步,深深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身,垂眸看着距离他刚好三尺远的夏鸢:“师姐,你有事便直说吧。”
夏鸢没想到他会突然转身,睫毛微微一颤,顿了一下才道:“三师弟今日这么早回来,可是有事要办?”
白玉深抿唇:“正是。”
“可以同我说说吗?”
白玉深看着夏鸢,锋锐如刀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时打了个转,如夏风扫过。
他转过头不再看她:“我不想说。”
夏鸢包容地笑笑:“不想说就不说了。”
她拿出背在身后的手递向白玉深:“给,练武累了吧,吃这个,润润嗓子。”
白玉深转回头,夏鸢带着薄薄枪茧的白皙手心上躺着个大柿子。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默默拿过了那个饱满的柿子。
“哪儿来的柿子?”
“这你不用管。”
白玉深咬了一口柿子。
浓稠的汁水在流出来之前便被他吸进嘴里,很甜很香,带着一点皮的涩味。
让他想起了朔州的风雪和篝火。
两人面对面站在院子里。夏鸢静静看着白玉深吃完了一整个柿子。
手上沾了汁水,他甩了一下,随意抹在袖子上。
换做平时,白玉深是绝对不会在师姐面前做这样邋遢的动作的,但今日不同,今日的他没有力气,也不想再在这样的事上做伪装。
夏鸢瞥了一眼那袖子,没说什么,只笑着看他:“怎么样,心情好些了吗?”
白玉深一怔,眼底细微的光芒闪烁了一下,然后熄灭。
他目光沉沉,嘴角却扬起一个温暖的弧度:“师姐,是师父让你来的吧?他每年的今日都要想着法的安慰我,其实根本不需要,我已经快三十了,不再是那个偷偷哭鼻子的小孩了。”
夏鸢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缓缓收紧,将掌心掐出几个半月形的印记。
见她不说话,白玉深加深了这个笑容的弧度:“柿子很好吃,我的心情好多了,替我谢谢师父。”
夏鸢克制住自己的表情,开口时声音轻缓:“是师父嘱托我来安慰你的。”
白玉深表情不变,笑着看着她。
“但是那个柿子,是我托人快马加鞭从朔州运来的,它是边城外那片柿子林里,熟的最好的那一个。”
白玉深瞳孔微颤,目光下意识落在袖口浅黄的痕迹上。
良久之后,他转过身,侧面对着夏鸢。
他想再露出一个笑,但嘴角却怎么也扬不起来:“我本该高兴一些的,但不知为什么,心里反而更加难受。”
他的视线落在前方,余光里有夏鸢的身影:“师姐,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我想,你应该明白……”
说到一半,他的声音哽住,再说不下去了。
夏鸢出神地望着他高高耸起的硬朗眉骨和下面只露出一角的明亮眼睛,沉默片刻:“我当然知道。”
白玉深侧脸的咬肌狠狠绷紧:“为什么?”
为什么知道我的心意却装作不知道?
为什么拒绝我的心意后,却还是对我这么好?
“三师弟,你要明白,我除了是你……还是你的大师姐,我必须照顾师弟,我必须对你好。”
夏鸢的声音很冷静,“这与什么感情无关,这是我的责任。”
白玉深的咬肌越发紧绷,甚至能听见那几颗牙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他直愣愣地睁着双眼,眼底渐渐浮现血丝,眼前的世界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像是蒙了一层水雾。
夏鸢那冷静到无情的声音还在耳边继续:“你不必为此有什么负担,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不要说了。”
白玉深打断她,声音轻地像是下一秒就要碎在风里,但他好像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一样,脊背一寸寸弯下,近乎呢喃地重复,“不要再说了……”
夏鸢的嘴张了张,挣扎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别想了,师弟,我是个残缺之人……”
“你不许这么说自己!”
白玉深再次打断她的话,猛地回头盯向她,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睫毛甩飞在空中,像遗落人间的琉璃仙珠。
最初的凶狠过后,他的神色又慢慢放软,眉毛垂下,几乎是带了哀求。
他弯着腰与夏鸢面对面,眼底通红一片:“你不要这么说自己,你不是……”
夏鸢的嘴唇抖了抖,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几乎是瞬间便转身落荒而逃。
迈出大门时,与站在墙边来不及躲藏的贺石擦身而过。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门边还有个人,脚步慌乱,风一样的,头也不回地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