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云早料到他会这么问，并不藏着掖着：“为了某天，您失去公司掌控权时，有人来助您一臂之力。我若入股您的公司，就一定能站在您身后，扞卫您的立场。
我们中国自古就防范于未然，当下智能人的发展已经超出我们的预测，大有失控之势。尽管山田先生对于此事安全线非常笃定，还是让人难以心安。我相信山田先生也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等到事情失控再去解决为时已晚。”
山田比较慎重，要尚云多等一天，他回去跟公司董事会共同讨论，有结论之后再回复他。
送他上车时，尚云进一步表态：“尊敬的山田先生，在智能人事件上，我们之间没有民族之分。智能人技术发展至今只有种族之分，所谓种族，即人类与智能人、智能人的少数操控者之间的生存与安危，请您一定要三思！”
山田沉默片刻，说道：“尚云君，商界对你称道已久，今日会晤发现传言不虚，让我刮目相看，我会认真思考你的提议。”
翻译完成任务，也走了。
蔡卓见尚云眉头微蹙，望着山田离去的方向。便说道：“董事长，外面冷，我们先回酒店吧。”
他沉默着朝停车场走去。
到酒店后，蔡卓问道：“尚董，刚才您都没怎么吃东西，我叫人给你准备一份晚餐送去房间。”
“不用，我换件衣服要出去走走。”他并不喜欢逛街，但去了一个新地方，喜欢体察和了解本土文化。这是他的职业习惯。
“需要我一道吗？”蔡卓问。
“我自己去就行。你休息吧。”
似乎是被尚云情绪感染了，蔡卓也没了兴致。他猜尚云感知到今天的商谈合作希望不大，这是前所未有的。普世成立至今一直流传着一个神话——从来就没有尚云出马拿不下来的合作。
只怕这次，要失策了。
走出酒店没多久，手机弹跳出来一个提醒：明天九月生日。
尚云看着这行跳动着的字体，点击“知道了”。
在东京这座城市以打车、坐电轨、步行各种方式穿行，去了不同的场所，高端的，潮流的，通俗的。一路遇到许多中国同胞，会彼此微笑点头。
在街边留意商贩们的经营特色，商品标注方式，摆放陈列方式，介绍方式。
当在厨窗里看到一个液态台灯，灯座和灯身真空灌满水，真空的灯座里和灯秆里头长满了翠绿草本植物，开出白莹莹完整的小花。
灯罩也是瓷白色，色泽光滑，轻薄而坚固。
不知为什么，看到它就想到了九月。
也许是关于她对个人品牌最初的设想，来自无影灯和极光灯的推论。也许是他心中的九月擅长点亮他人，用自己的光亮给予他人能量源，将一堆大小不一的瓦砾照亮成一堆璀璨光华的不规则宝石。
尚云心下一动，便买下了这盏台灯。当下让老板精装包裹好，精心缠上三种防撞珍珠棉，然后邮寄出去。
完成这件事，打车回了酒店。在异国他乡突然很想念她。
这个世界唯一与他心灵相通不需要表达就能明了他所思所想的九月。再无第二人，再无第二人了。
等他回过神，手机里已经传来九月的声音。原来他下意识就将电话拨出去了。
“古先生。”九月声音有些疲倦，还有些鼻塞。“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你在哪里？”
“在办公室。”九月说。“明天要去集团实施方案，趁晚上有时间将方案梳理自检一遍。”
其实方案已经改过无数次了，细节打磨，但实践当中还会存在一起不可控因素，只能尽量把能想到的加进去。
本预计下午做，上午做程总等三家公司的业务，下午留出两小时，但马易轩将苏苏带来公司，出乎意料。这次苏苏的状态已经大好，虽然话不多，但眼里有光泽，偶尔也会抿嘴微笑。
九月跟她谈话，知道此次主动前来找九月，是对自己的个人梦想还抱有希望。
对于苏苏回归，最高兴的就属九月了，当下就给她安排好课程，双方约好再见时间。
跟苏苏和马易轩二人一起吃了个饭，回来时已经华灯初上。
一直忙到现在，她看了看时间，不知不觉凌晨了啊。
“这么晚了，回去不安全，以后早点回去休息。”尚云说。
“哦。”对他突如其来的关心有点懵。“我最近都住在公司。”
一间闲置办公室被她当成临时住房，一张简易收缩窄床，一套换衣的衣物，天气不算太冷，还能熬过去。
自媚娘搬走，她每次回住处都心情低落。虽说平日两人也见不着面，几天才有机会说一句话，但至少彼此和谐没有误解。又加上工作繁多，就直接住在公司了。
“九月，我希望你能过得称心如意，不必这么拼命。”
“你......”九月对他的态度转变很惊讶，本想说工作上的事都是她的兴趣所在，不存在拼命，反而享乐其中。但他说出如此温情的话，她将这些话都吞回肚子里，生怕打破难得的亲近：“你呢？”
“我在日本。”
“是跟尚董在一起吗？我今天跟小蔡联络过。”九月问。
尚云突然沉默了。小蔡说的对，一直瞒着她不是长久之计。原以为九月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普世，也不再跟他有太多接触，所以隐瞒身份出现在她面前。而现在九月不仅频繁出现在他世界里，还成为了普世合作伙伴。
太平岛清宁寺的老者关于“命运”的解释，曾在他心湖里投下一颗石子，涟漪至今未消。
他斟酌半晌，说道：“我有些事要告诉你，关于我们之间的往事。”
我们。他刚说的“我们”。
九月无来由有些紧张，预感他所指的往事也许是她最想寻找的那部分记忆，因此呼吸也变得短促：“我们之间的......什么事？”
“电话里一时半会说不清，明晚我回来，见面再聊。”
九月脑袋一片空白，不清楚是高兴还是害怕，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说再见，有没有再回应他。
那边已经挂断电话。
笔记本显示屏在黑暗里白光一片，她无心办公，坐在那里胡思乱想了很久。
这一天过得很快，因为工作接踵而至，半刻不得闲。一旦停下来，九月盯着时间，每分每秒都很难熬。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手机都没有等来他的电话。
她安慰自己，从日本到宝宁，少说也要一天时间，就算他坐自己的私人飞机，直降直落，也没那么快。还没把意料之外的事项拖延算进去。
想着有的没的，她伏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待一觉醒来，窗外蒙蒙亮。
手机静悄悄的摆在旁边，她不顾手臂酸麻，立即飞速拿过手机查看信息，其他人的消息倒是挺多，但关于他的半点都没有。
犹豫再三，忍不住给他发了一条信息：“你回来了吗？”
没有回复。长途跋涉肯定又困又累，也许在休息。
强打精神去办公室套间里的卫浴房洗漱，换了一套衣服。今天要继续去普世总部。
刚走出公司大门，一辆宝蓝色轿车里下来一个人。
此人化成灰九月都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