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珏怒气冲冲赶往白家。
直到站在白家的匾额下,他才清醒过来,心猛得一紧,赶忙转身,往后巷走去,那里有一扇小门,平日里专供下人采买出入。
“笃,笃,笃。”
小门被敲响。
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
打开门的一瞬间,崔珏猛得一把推开,直闯了进去。
开门的小厮一个不妨,“哎哟”一声,被推翻在地,向后一个侧滚,手心蹭着冰冷的雪地,瞬间破了个口子,鲜血直流,疼得他“嘶”的叫出了声。
崔珏理也不理,阴着脸直往里闯。
小厮又气又急,顾不得伤口,爬起来直追。
“喂,你谁啊!怎么乱闯?看你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不干人事?到底懂不懂礼数?”
崔珏连日受挫,早气得没了理智,一听到“人模狗样”四个字,恶向胆边生,居然连个下人也敢欺负到他头上?
他返身就是一巴掌,打得小厮往边上跌去,脑袋“咚”的一声撞到墙上,鲜血顺着眉尾流了下来,半天回不过神。
崔珏乱闯一气。
小门地处偏僻,下人较少,有几个见着陌生的面孔,上前询问,一个个被他打倒在地上,甚至还要踩上几脚。
他越是怒火中烧,越是脑袋昏沉,简直像只无头的飞蝇,哪里找得到白翩翩的踪迹?
“白翩翩,你给我滚出来。”
“你找翩翩?”
背后传来温婉的女声,犹如冬日里的暖阳,瞬间化开了坚冰。
崔珏猛然转身,只见一个身着粉色少女衣裙的中年妇人,手上拿着一串冰糖葫芦,正满眼好奇地打量着他。
“你找翩翩?我带你去。”
粉衣妇人又向前跨了一步,将手中的糖葫芦往他手里塞。
“诺,你吃!很甜的!好吃!”
崔珏嫌弃地看着那串被咬过一口的糖葫芦,却也没再动手打人。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太太,您怎么又乱跑了,等会儿大姑娘来了,找不到你可是要哭鼻子的。”
一个丫头模样的人急匆匆跑来,拽着她就走。
“大姑娘来了,啊,快,回去,回去,大姑娘要来了。”
白太太跑了两步,又折回来,将手里的糖葫芦强塞到崔珏手中,这才欢快地跑开了。
崔珏愣住了,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久。
不一会儿,白翩翩闻讯而来,一见到他立刻变了脸色,声音又低又急。
“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千万别来府里吗?走,快走!”
“走?”崔珏狠狠地瞪着她,“我被你害惨了,你还叫我走?怎么,怕我揭露你的真面目?”
“你!”
白翩翩一怔。
弟弟素来对她和气有礼,今日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崔珏见她一副水泼不进的样子,更气了。
“要不是你让我在王妃的马车……唔唔唔……”
话刚说到一半,就被白翩翩捂住嘴,剩下的话全堵在喉咙口。
白翩翩紧张地四下张望,幸好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
她恨得牙痒痒,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嘀咕。
“说什么呢?你不要命了吗?!”
崔珏一把挣脱她,再一次质问她。
“是你想要我的命!你知道不知道,就因为你……”
“住口!”白仲康不知何时冒出来,照着白翩翩的脸,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贵客驾到,也不知道不好生招待,失礼!无状!贵客,这边请。”
白仲康侧了侧身,伸出手做出指引的动作。
崔珏被他这一打岔,终于冷静下来,不免后悔自己太冲动了,立刻沉默不语,低着头跟着白仲康向前走去。
“翩翩,还不快跟上?”
白翩翩被打懵了,整个脑袋晕乎乎的,眼前漆黑一片,耳边“嗡”的一声,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
好一会儿,才逐渐恢复。
刚刚恢复,便听到了白仲康的话,稳了稳心神,跌跌撞撞地跟上前去。
几人刚刚进了书房遣退下人,白仲康便厉声呵斥白翩翩。
“孽障!跪下!”
白翩翩咬着牙“嗵”的一声跪地,脸色白得像雪。
崔珏对于白仲康的态度很不满意,不就是一个落魄的白家嘛!
竟敢对王府的姑娘颐指气使?
白翩翩再不济,也是父王的女儿,白仲康竟然想打就打,如此不给脸,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不成?
他就算是自己的亲舅舅又如何?
自己可是堂堂的王府七爷,他难不成还想连自己一块儿教训?
他脸上流露出不可一世的表情!
白翩翩哪里晓得他心里的想法,悄悄地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向白仲康行礼。
崔珏嫌烦,“嗖”地抽回衣袖,站远了些,眼里满是鄙夷。
“七爷,坐吧!”
白仲康对崔珏的态度出奇地恭敬。
崔珏腹诽,算你拎得清,随即草草行了一礼,勉强唤了声“舅舅”,便掀开下摆,坐了下来。
“好孩子,好孩子!”
白仲康笑了起来。
白翩翩一愣!
她竟然在父亲的眼里看到了慈爱的光芒一闪而过。
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看去,果然是自己看错了。
父亲的眼里只剩冰冷。
“到底怎么回事?”
白翩翩抢着回答。
“是我!我找弟弟要嫁妆,他一定为此事而来。”
“嫁妆?”白仲康双眼一眯,“什么嫁妆?”
“父亲,翩翩马上要入八皇子府了,若无嫁妆傍身,只怕在皇子后院举步维艰,所以问弟弟要些银两……”
“难道为父不能为你准备吗?何必麻烦七爷?”
“父亲,家中光景日益艰难,母亲每到冬日便犯病,日日吃药便是一大笔开销。翩翩不愿加重父亲的负担,弟弟时常说他有钱,愿意为我准备嫁妆。”
白仲康脸色缓和了下来。
默了默,沉声道:“今日你既然麻烦了他,来日他若有需要,你万不可推托。”
白翩翩立刻磕头:“绝不敢忘。”
“起来吧!”
白翩翩艰难地起身,冲崔珏安慰地笑了笑。
崔珏没好气地从怀里掏出五千两银票,往白翩翩手上一塞。
白翩翩接过一看,蹙着眉问道:“怎么才五千两?”
她要的可是五万两。
崔珏总说他的母妃多么有钱,多么疼爱他,银钱管够,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只给她拿五千两?
这么一想,心里便不舒服起来,脸上也现出不悦之色。
崔珏心中嗤笑。
一个三无女,还嫌弃五千两少?
卖了她都不值这个数。
但自己在她面前向来装逼装惯了,怎么肯让她知道,母妃收紧银根,不肯再让他们随意支取银两了?
于是胡乱寻了个说辞。
“账上没银子了,待年后铺子上出息送来,我再拿给你。”
“嗯!”
白翩翩开心地将银票收了起来。
原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弟弟并非小气,自己这个姐姐在他心中还是有分量的。
“七爷,到底什么事,让你不管不顾,大白天地闯进来?你可知,万一东窗事发,咱们所有人都将功亏一篑!”
崔珏彻底冷静下来后,也很后怕,但还是打肿脸充胖子,狡辩地为自己开脱。
“哼!功亏一篑?舅舅恐怕还不知道吧,他们母子早就相见了,这还是拜姐姐所赐呢!”
他将汝南王妃马车失控,撞进崔理小院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们。
话音刚落,白仲康和白翩翩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