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残阳缓缓沉落在地平线下,深邃无垠的苍穹里只剩下最后一点火红『色』的晚霞。威廉军港内,身着灰『色』服饰的海军地勤人员已经开始陆续拆除连接军舰的临时通道支架。码头上的人影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减少,在带来清冷的同时,也为这方天地赋予了一丝别样的肃杀。
方彦站在希佩尔号航母的舰桥中,透过玻璃窗静静凝视港湾内的情形。由于航母的干舷本身就远比其他军舰为高,这使得方彦得以超越绝大多数人,将威廉港内这幅如画卷般的场景尽收眼底。只见数十艘艨艟战舰聚集在宽阔宁静的水域中,一面面宽大的万字旗被森冷寒风吹得铮铮作响;在傍晚最后一丝余晖的映衬下,这些海上怪兽的灰黑『色』身躯充满了邪魅的意味,狰狞、恐怖、雄健、而又优雅。
“将军,舰队出发前的补给工作已经全部完成了。卡尔斯上将发来信号,命令舰队在今晚7点启航。”舰长诺尔曼走进航海室,神情郑重地向方彦禀报道。方彦收回了远眺窗外的目光,徐徐点头道:“把这个命令通谕下达吧。另外用舰内广播告知二航战全体官兵,我们此行的作战任务是在挪威海巡弋,以保护挪威登陆舰队的安全。如果英国人敢『露』头出现,我们就要让挪威海变成他们的墓园。”
方彦话语一出,包括诺尔曼在内的航海室全体军官均浮现出震愕惊动之『色』。他们完全没有料到这场战役的目标竟会是北欧小国挪威,所有人在内心深处都认定英国才是自家舰队矛锋所指的不变仇敌。方彦眉头挑了挑,并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解释;他微微一顿,神情间满是郑重和庄肃:“在整个战役过程中,二航战将主要负责舰队的防空和区域侦察任务。因此我们的使命将直接关系到海战局势的走向,所有人员都必须恪尽职守,决不能因为精神懈怠而出现差错!”
众人无不凛然遵命。方彦的战役交底让他们感到了强烈的责任,一股海军和国家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郑重油然而生。不用方彦做进一步的指示,整艘战舰便已经开始高效运转起来:动力部门的官兵首当其冲,他们依次点燃了军舰6座当中的4座锅炉,然后开始逐步升温升压,等待启航命令的下达。
6时45分,夜幕笼罩下的威廉港响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汽笛长啸。海军官兵对此早已司空见惯,而那些第一次登舰的山地步兵则显得相当好奇,不断在甲板上四处张望。根据德军统帅部制定的计划,负责攻占纳尔维克的第1舰队将与方彦所在的支援舰队同时出发;此时在邦特准将指挥的10艘驱逐舰上,便每艘都搭载了200名全副武装的山地步兵,包括他们的指挥官狄特尔少将。
看到数百米外那些在驱逐舰甲板上隐隐绰绰的人影,方彦不禁开始同情起这些陆军士兵来。作为z型驱逐舰的设计者,方彦非常清楚这款舰艇其实是不适合搭载编制以外的人员的:当初为了尽可能的降低重量节省造价,该舰的生活区面积被非常精细地抠减到只能供350人使用。其中那比额定舰员多出来的30人的空间,都是方彦考虑到这型军舰可能会执行单独破交任务,而给那些被俘的外国海员留下的。
现在船上一下子上来了200人,根本没有可以让他们安寝的空间。方彦估计,这些可怜的山地步兵只能睡食堂、弹『药』库、甚至是机械轰鸣的轮机舱——因为在驱逐舰上睡甲板纯粹就是找死。只要有一个大浪打来,加上军舰本身存在的横摇,顷刻间就能把低矮甲板上没有固定住的事物统统卷走。或许唯一能让山地步兵们聊以安慰的,便是这样的日子只需捱受2天3夜。等到第3天清晨,他们就能踏上挪威纳尔维克的土地,与狂暴喧嚣的大海彻底隔绝。
夜风凛冽,汽笛嘹亮高亢;晚7时整,数十艘完成升火的德国战舰开始陆续出港。10艘满载山地步兵的驱逐舰率先驶出泊位,然后便是以2艘俾斯麦级战列舰为核心的支援舰队。见着那两个外形轮廓完全相同的庞然巨怪,方彦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
历史上的两姊妹只有在俾斯麦号出征之际有过一张合影,之后就因为后者的战沉而天人永隔,再没有能实现共同战斗的约定承诺。而在这个位面,她们不仅得到了超强的装备,更是提前了一年半时间携手并进,搏击大洋。倘若能够平安归来,明年夏天还会有2只妹妹加入她们的战团。
德国舰队驶入北海不久,周围海况就急剧变差。空中的星月被阴云笼罩,致使海面能见度完全降至零点,狂暴的海风裹挟着数米高的巨浪,不断汹涌拍击颠簸摇晃的战舰的船舷。驱逐舰甲板很快就变成了游泳池,就连战列舰的前主炮都开始频繁被海水光顾冲卷。
不过,整支舰队的阵型却没有任何散『乱』。通过微微闪烁的信号灯光进行相互定位,德国各艘军舰始终按照既定的编队在巨浪中高速疾行。位于75毫米甲板保护之下的舵机舱室里,仪表上的数据清晰显示了方彦所在的希佩尔号航母,此刻已经在奔腾的巨浪中开到了27节的高速。
1月中旬的北海,正处于一年当中白昼最短的季节;在北纬55度附近区域,每天的夜晚足足有将近15小时。这显然为德国舰队的突击冲刺提供了绝好的天然掩护,到第二天太阳重新升起时,这支舰队已经向北前进了350海里。日德兰半岛的北端已被他们抛在身后,距离彻底驶出北海只剩下不到100海里的路途。
“将军,我们现在可能依旧无法出动飞机展开侦察。”诺尔曼感受着身下座舰在海浪峰谷中随波逐流,两道眉头为之深深皱在了一处。当前航母的横摇绝对超过了战机起降的最大安全度数,就算经验丰富的老鸟能够成功滑跃升空,降落时也十有八&九会发生事故。此外,天空中还笼罩着一望无际的厚重乌云,不仅造成海面能见度只有六七千米,而且还让返航的飞机很难从高空发现下方的母舰平台。
面对诺尔曼的抑郁,方彦却是笑了起来。当前的海况固然限制了德国舰载航空兵的力量发挥,但同样也让英国空军变得难以发现德国舰队的踪迹。而两相比较之下,方彦认为后者带来的助益要更加重要。
此时德国舰队尚处于英国陆基航空队的打击范围之内,纵使4艘航母搭载的战斗机数量足可与英国空军一战,但这种用航母去硬怼陆基空军的做法,也显然是太不值当了。首先在战术上,舰载航空兵并不能保证对敌方轰炸机的绝对拦阻,只要对方来袭机群配备足够多的护航战斗机,德军战斗机就将变得分身乏术,在对方战斗机的纠缠中无力顾及轰炸机的突破。
届时,坚盔厚甲的战列舰和装甲航母挨上几发炸弹或许还无伤大碍,但如果是方彦指挥的轻型航母、或是z级驱逐舰中枪,哪怕只是被命中最小的250磅(114kg)炸弹,也将有大概率灰溜溜的返回母港!
而从战略层面来看,德国舰载航空兵就不该与英国陆基空军交锋。这支精英部队的核心任务,是消灭所有漂浮在海面上的英国船只:因为英国人建造船只的速度要远远慢于造飞机,更何况船只还是这个岛国赖以生存的全部基础。在方彦的规划中,德国航母应当游离在英国陆基空军的打击半径以外,避实就虚地狠狠打击英国的舰队及商船。倘若能避免与英国陆基空军的交锋,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既然航母因海况限制暂时无法出动舰载机,侦察警戒的任务旋即就落到了随行的12艘装甲驱逐舰身上。伴随着俾斯麦号信号旗的升起翻飞,其中一个分舰队的4艘驱逐舰开始加速,并逐渐前进到了主力舰队前方15海里处。她们形成了一个120度的扇面,用对海探测雷达密切监视着前方8海里的动静。倘若发现异常,这几艘驱逐舰便可先行处理,从而尽可能的保证后方主力军舰继续隐匿在战场『迷』雾之中。
“注意,前方驱逐舰分队集体改变航向了。她们向右转舵了5个罗经点,目前航向东北偏东!”希佩尔号航母位于机库下方的一间暗室里,紧紧盯着荧幕的雷达兵大声报告了自己观察到的情况。接到这一消息的方彦按照规范回了一句口令,双眸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舰队最前方俾斯麦号的动作。等待了莫约半分钟,方彦只见那艘悬挂司令旗的重型战列舰也开始大幅向右转向,他微微松了口气,道:“传令,本舰跟随旗舰展开机动。”
在前方驱逐舰分队的带领下,整支德国舰队的方位向东偏移了大约5海里。虽然这只是一段很小的距离,但却让她们得以从英国一艘驱逐舰的东南方擦身而过。对于即将发起的挪威战役而言,任何一点异动都将导致打草惊蛇,并为整场行动平添上危险的变数。摆脱这个敌人之后,挪威海已是近在咫尺;此时,距离战役发起只剩下不到48小时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