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工作拥有无穷动力的F6632根本就不需要睡眠,工作才是他的精神食粮。
一整天时间,他精神抖擞,在中午吃饭的时候还没有忘了给001上贡一份。
虽然,那些饭菜依旧是被自己吃了,可真正得过001注视的F6632知道,001可能已经看到了他的友好。
于是,明明是从同一个餐盒中分出来的饭菜,他就偏觉得后面吃的那一小撮特别的好吃。
“叩叩叩。”
晚上下班的时候,小窗被敲响,他抬头就看到了神情严肃的赵自由。
比起夜晚的放浪形骸,此刻的他更符合F6632对于高精尖科技人员的想象。
他下意识将眼神停留在他的胸口,看到了上面的数字。
b7596.
原来,这才是他的编号啊。
简洁明了,可比那个赵自由好听不知道多少。
赵自由笑了下,也没遮挡自己的铭牌,而是开口问:“今天晚上还去吗?”
每一簇自由的火种都非常重要,他不想放弃任何一个有可能反抗001的人类。
况且,眼前人又是给他爸爸收敛遗物的好人。
F6632刚想摇头,就看到在赵自由背后又形成的光晕。
他张了张嘴,话音一转:“好啊。”
如果001非要让他看的话,他看一下也没什么。
虽然,他觉得去那里实在是浪费时间。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不同的一群人。
F6632用并不聪明的大脑,也能察觉到此处有许多昨晚上没有过来的人。
他轻轻叹了口气,有些忧愁。
这世上,究竟有多少不稳定因素啊。
001管理世界,实在是太辛苦了。
赵自由不知道这里有耗子在哭猫,他拍了下F6632的肩膀让他自己玩,自己就钻进了一个房间中。
等他再出来,身上换了一身……
有些奇怪的衣服。
在他的周围,还有几个和他一样的人。
这些人,没有平常人类脸上温和规矩的笑,像是一撮火焰一般。
男男女,身上都有一种让F6632陌生的气质。
房间中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聚光灯打在这些人的身上。
随着激烈且富有节奏的音乐响起,男男女女们在舞池中跳起F6632不懂的舞蹈。
他们的身体有着夸张的动作,腰像蛇一样扭着,偶尔两人间还贴得亲密无间。
这……
实在是太超过了。
在基因编辑后,人类依旧拥有能辅助工作的充沛情感,却不再拥有影响工作效率的计划。
所以,接近异性这种曾在远古时代被男男女女热衷的事情,在这个时候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F6632也习惯了这样的社交距离,此刻这些人贴在一起的身体,对他来说无疑就是两个大锤。
他宛如第一次见到西洋镜的古代人,张着嘴不知如何是好,脑中一片空白。
背被人推了一下,不知是谁扣着他的手腕,也带着他进入了舞池。
除了那些专业表演的,舞池中的其他人似乎都没有练习过舞蹈。
他们只是随意的晃动着身体,神色中是放松和快乐。
F6632如同被踢进舞池的一粒皮球,这里晃一会儿,又被人热情的拉到另外的地方去晃。
等音乐停下,等那些人看着舞池中的人笑,等大家发出欢呼声的时候,他才终于被放过。
他扶着膝盖喘息,额头上有着细密的汗珠,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累的。
他看着这舞池中群魔乱舞,极为不正常的人类,却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此后的一段时间,他有时会被赵自由拉来,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自己来。
但无论是哪一次,他都会被这里热烈而狂放的氛围吓到,再被裹挟进去。
渐渐地,F6632有些害怕了。
因为他见到了更多陌生的人,见到他们以比他还快的速度迅速堕落,成为这些人的一员。
他们会肆无忌惮的吐槽001,会在这做着不被法律和规则允许的事情。
有时是艺术,有时是体育,有时就干脆是躺在地上让大家从他的身上迈过去,干起行为艺术的活儿。
这些人,就像是被压抑了许久的疯子,只有在这间精神病院中,才能暂时的释放自己。
可这又对未来有什么帮助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他,抿了一口甜甜的酒水,问赵自由。
他在这里最熟悉的,就是他的引路人。
赵自由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笑得趴在了桌子上。
“对,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精神病院,我们都被外面的生活逼疯了。”
他不喜欢喝甜甜的酒,喜欢大口喝烈酒。
吧台旁的酒保换了一个,之前的那个在航空港跳了,之前这里还为他准备过追悼会。
赵自由站在那个家伙之前站的地方,大声的道:“让我们鄙视一个半路逃跑的懦夫,让我们怀念一个胆小的小伙伴,让我们永远铭记这一刻。”
F6632也是在这时候才知道,那个酒保是顶级数学人才,比赵自由的等级还要高上许多,拥有一间超过两百平米的房子,以及一百五十平米的院子。
可即便拥有这样好的生活,他还是毫不犹豫的跳了。
听说没什么理由,就是想试试在外面蹦迪是什么感觉,蹦完了就在机器人前来捉拿的时候跳了。
这种消息,并未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大家也习惯了在基因上并不完美的人类的自杀。
不然为什么人类在140岁的时候准时返厂分解,而平均寿命却不到140岁呢?
还不是因为有不完美品在这中间自杀了吗?
在以往,F6632也不会在意这种事情。
他还有很多的工作,还要缠着001说些有的没的,还要想明天到底吃什么,根本没有精力分给无关紧要的人。
可那个酒保,有点不一样。
他喝的第一杯甜甜的酒,是他给调的,他之后的酒保再也调不出那么好喝的酒了。
在他的房间中,还有一幅酒保送给他的画,是两颗蛋。
酒保说:“看到没,这就是数学中的零,也是我这一辈子走出的路。”
说完这话的第二天,他就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