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分,马车由南城门悄然驶出,碌碌远行。
眼看马车很快消失在远处的夜色之中,受了贿的将领刚吩咐手下关好城门,还未来得及叮嘱他们闭好嘴,两道黑影突然鬼魅一般掠进他们视线当中。
哀嚎声此起彼伏响起,飞溅的鲜血撕破了黑夜。
等四周重新恢复安静,今夜知道有人三更出了城的将士们也全都永远闭上了嘴。
临冬抖了抖手上沾着的血,问自己的伙伴:“咱们是马上出城和主子汇合吗?”
临秋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主子另有吩咐。”
“嗯?难道主子改变主意了?临春也没说啊?”
临秋便朝他勾了勾手指,临冬会意地靠近,侧了身子附耳过去。
“呃!”
瞬息之间,一把血淋淋的匕首从临冬的后腰处抽出。
“兄弟,对不住了,你且去阴曹地府等着主子吧。”临秋闭上眼,遮去那抹稍纵即逝的痛色,伸手在自己多年的伙伴肩上一推。
临冬浑身僵硬地倒了下去,砸起大片尘土,和数不清的尸体纠缠在一起。
*
严笑卿迷糊了一路,被行驶的马车晃得愈发昏沉,侧脑枕着一双没多少肉的大腿,意识里的一份警觉还在,使他沿路不时惊醒,恍惚地问:“到了吗?”
已经问了第四次,即便哑巴不可能回答。
灰蒙蒙的天空即将破晓,严笑卿觉得自己仿佛躺在一条靠不了岸的船上,身体轻飘飘荡来荡去,落不到实处的感觉总叫人不安。
一双熟悉的手温柔地托着他的头颈,如同安抚孩童那般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严笑卿觉得舒服,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醒来是被马儿嘹亮的嘶鸣惊醒,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随即驾车的临兰隔着车帘禀报:“主……”
严笑卿心知有事发生,从郁流觞腿上撑起身子,弓着背打算掀开车帘的刹那,又回过头叮嘱:“好好待着等我。”
郁流觞按了按自己麻木的大腿,闻言乖巧地点了点头。
严笑卿掀开车帘,看到浑身是血的临秋被临兰搀扶着拦在马车前,心中立刻冒出不好的预感,连忙问:“怎么回事?”
“回、回主子……”临秋看起来伤得很严重,声音虚弱地回禀,“御林军……包围了我和临冬,临冬他……死了……”
说完最后一个字,临秋便膝盖一弯昏死过去,软条条地挂在了临兰臂弯里。
“快带他去疗伤。”严笑卿对临兰吩咐,心中那不好的预感已然得到印证。
——果然被皇帝阴了。
此番部署得如此严密周详,就连知道他行踪的人都已经事先决定要灭口,没想到,还是被皇帝摆了一道。
临兰带着昏迷的临秋离开之后,临春立马从暗处冒出。
严笑卿站在车辕之上,暗暗握了握拳:“我们走了多远了?”
临春:“回主子,离京城已有三百余里,翻过前方的山头便是淮州。”
才三百余里,距离南疆封地还有足足两千余里路。
忽然,临春在地上跪了下来,匍下身子侧耳贴着地面,如此聆听片刻之后,直起身警觉道:“主,远处有马蹄声,并且数目众多。”
来了。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御林军。
严笑卿心知肚明,皇帝此番不可能放过自己,抬头看了眼阴霾的天空,心底骤然生出许多无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