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不管它,那岂不是浪费粮食,简直是暴疹天物!
顾星阑忍不住动了动喉咙,捧起碗,轻轻地抿了一小口汤……还没来得及咽下去。
某种人尽皆知的定律——不想某种事情发生,它就会发生。
极速地“吱”了一下,房门顷刻间被打开,毫无征兆。
开门的人,背着月光,脚边放着垃圾桶。
那双眼,被刘海的阴影遮住,看不真切。
唯一能窥见的,只有缝隙里反出一点点眼白的冷光。
顶着那双视线,顾星阑面上平静,维持着咽汤的动作。
但内心已经战鼓擂动。
关键是,以他蹲着的姿势,两个人刚刚好平视。
顾星阑像一颗沙砾卡在巨石中间,整个人早就抖着身子飘出云外。
仅仅僵持了一秒。
黎和泰像是没看到他一般,扛起垃圾桶走出去。
眼看着房门就要被关上,顾星阑直接一脚伸出去,卡在门前,语气超乎想象的冷静:“我要进去。”
黑压压的垃圾桶和小孩瘦弱的身子相比,显得过于宽大和不合理,但却被轻轻松松地扛出通道。
直到人影越来越看不清,顾星阑这才收回视线,艰难地捧着碗起身。
完全摸不清黎和泰的态度。
他已经做好会被对方“失手”将垃圾桶栽到他身上、连带着碗和面汤洒一地的局面。
但是对方离开了……
顾星阑踏脚进房。
原先被他撕碎的画,现在又被歪歪曲曲地拼贴在桌面上。
想到刚刚撕画的时候,他特地快速扫了一遍。
绘画往往能反映一个人的心理状况。
黎和泰画的这幅,既混乱又规整……充满了矛盾感。
每一个人影排排站,大小一致,外轮廓极其清晰,毫不越界,层层分明,远深近浅。
而人影的轮廓内,又密密麻麻地被杂乱的线条灌满,只填充着无序的灰色、黑色。
如果他的师兄在场,或许能够靠这幅画深层次地分析出黎和泰的心理状况。
但是现在只有他,他对这方面并不精通。
只能透过这幅画,大致地推测出——黎和泰在遵循着某种秩序感和克制着某种东西。
而在黎和泰维持着有序的表象之下,不同的是这个小孩的内心,或许藏着许多杂乱、难以梳理又混乱无序的思绪和想法。
“这小孩能纠结什么呢?……”顾星阑忍不住喃喃道。
这几天,他几乎都在观察黎泰贺。
而现在黎泰贺出国,他终于可以把精力放在黎和泰身上。
顾星阑静静地端详着画,半晌,才堪堪收回视线。
*
清晨,第一缕阳光携着微风拂过昌谷的人工湖,掀起湖面的阵阵涟漪。
外面的落地窗不知道哪里飘来的孔明灯,没了灯芯,只有皱皱巴巴的外衣。
温度已经稍稍降下来。
顾星阑在座椅上被冷醒,头痛欲裂。。
更不用说脖子,趴了一夜的桌子,他只觉疼痛难忍。
“系统……”顾星阑没缓过来,眼睛像被白雾糊住了一样,看东西都看得雾蒙蒙一片。
系统:[宿主,你用眼过度了。]
昨天收到节目组发过来的信息,让他今天已经可以开始准备。
他忍不住,把孟关赫之前发过来的文件重新看了一遍,结果就这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的时长还有多少。”
系统:[您睡了六个多小时,四舍五入,您还有三十八小时。]
时长的流速没有变慢,也就是说,黎和泰昨天晚上没回来房间。
顾星阑拧起眉。
那这小孩睡哪里?
别墅的客房早就在佣人被裁出去后清理干净,没有床褥床单更没有被子。
想到昨晚的沙滩毯子,顾星阑走到阳台扒开落地窗,远远望去。
外面的露天台也空荡荡。
而本该出现在沙滩椅上的那条沾满他汗液的毯子,现在莫名其妙不见了。
……
来到厨房。
这里还遗留着昨天煮完没洗的锅。
甚至他煮给姓宋的面,面没了,但碗还放在桌子上,积攒了一夜,碗壁已经彻底干涸成褐色。
看得他心里一阵火气。
吃了他的煮的面,还把碗留给他洗,都是打工人,这不妥妥为难他吗。
顾星阑撸起袖子,愤愤地把碗洗完。
早餐煮的还是面,和昨天晚上的区别是颜色淡一点。
起锅倒碗,摆完桌,顾星阑就靠在墙壁上,静静地看着墙上挂着的时钟。
七点是黎和泰要吃早餐的时间。
黎和泰还穿着昨天晚上没换的居家外套,慢悠悠、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机械地进食。
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是坠崖式冷淡。
之前的黎和泰至少对他的话还有点反应。
现在,他和黎和泰,几乎陌生得不能再陌生。
就像昨天晚上,他发了阵疯,但黎和泰对待他就像是对待空气一样,什么情绪都没有显露。
“顾先生,你怎么回事。”
身后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把顾星阑迅速惊得转头。
来人不是管家又是谁?
“让你负责少爷的起居,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管家沉着声,声音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得到:“少爷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出发,你是把我昨天的话当耳边风?”
不……
话没说出口,就听到管家接着道:“罚你这个早上的薪水。”
扣他工资?
他这早上煮面的尘气还没消散呢。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顾星阑板板正正地直着身,眼睛盯了管家好一会,嘴里仿佛有千言万语,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抱歉……我现在马上,给少爷准备校服和书包。”顾星阑转过身,欲哭无泪。
一来一回,从别墅的北面跑到南面,然后又从南面跑回北面。
气喘吁吁,两肩扛着校服,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提着鞋子。
七点二十分,黎和泰吃完早餐已经坐在沙发上。
这副样子在他眼里就是等着他伺候。
顾星阑跑到小孩跟前,咬牙切齿。
“黎少爷,让小的给你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