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两个孤独的人
一股清凉的水流顺着口腔流进咽喉，紧接着就是一股辛辣与火热，在他的胃里喷涌开来。
林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借助着火光，隐约间看见了一个邋遢汉子，似乎在给自己喂水。
虽然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身份，可是林屿却没有丝毫的恐惧，他的身体丝毫动弹不得，就像是被一辆卡车撵过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
邋遢汉子重新坐回了篝火旁，“别乱动，从黑沙暴里捡回来一条命，我可不会再救你第二次。”
林屿睁开眼打量了一下，这里似乎是一个地下建筑，一条黑漆漆的通道不知道通往何方。
“为何要救我？”林屿虚弱的道。
“你应该是想问‘我一个小鬼子为什么要救你’之类的话吧。”邋遢汉子灌了一口酒，“炎黄文化博大精深，一句话要是说不清楚，很容易产生误会的。”
邋遢汉子往火堆里扔了几块木枝，“你似乎不怕我。”
“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怕你有什么用吗？”林屿自嘲一笑，“在我们炎黄有一个词儿叫愤青，这种东西没法说，反正瞧见你我就血脉觉醒了，就是瞧你不顺眼。”
“愤青，全称“愤怒青年”，指是在1990年代中后期成为流行词的。”邋遢汉子轻声道：“我知道这是一个不好的词，可是炎黄很多不好的词在面对像我这样的小鬼子的时候，都会变成好的词了。”
林屿静静地看着他，他实在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这个背负着第七使徒之名的男人，会浪费时间在这里跟自己聊天。
“烤蜥蜴，要不要吃？”邋遢汉子徒手从火堆里捡起了一块黑漆漆的肉。
“喂，台词错了吧？不该是‘呦西，花姑娘的干活’么？”林屿怀疑自己听错了。
“吃不吃？”汉子又一次说，低沉威严，“没放盐，不过应该味道不错。”
“不会下了什么药吧？我在太阳国小电影里看到过这个剧情。”林屿烂话脱口而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这个杀神在一起，竟然还能开得出玩笑。
名为不死川半藏的邋遢汉子回答的话也让林屿吃了一惊，“那些都是剧情需要，人类是一种总想要向着‘梦想’靠近的生物，太阳国的地铁和酒吧都很安全，你不用担心。”
我靠，你要不要这么一本正经的跟我解释啊！我也是一个成年人了好吗！
不过这个家伙看上去也不像是一个会上网冲浪的人啊！你可是第七使徒啊！难道无聊的时候也用这种小电影打发时间吗？而且还是电车、尾随这一款的？
似乎是觉得林屿不喜欢这种野生的食物，邋遢汉子随手一丢，一个金黄色包装的东西便是落在了林屿的身前。
竟然是一包螺蛳粉！
最重要的是上面‘正宗柳州螺蛳粉’几个字格外的醒目！
林屿的逻辑彻底混乱了，这家伙究竟是想要干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不会是等着自己吃的白白胖胖的，然后再对自己做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吧？
罕见的是，林屿却从没对这个连姜自立那种徒手摧毁炸弹的家伙都看做大敌的家伙产生什么害怕的情绪。
“这东西是要用水煮的。”
“哦，我不太清楚，对不起。”
对不起？这家伙竟然在跟自己道歉？！
“你该不会是偷渡过来买的螺蛳粉吧？”
“不是，我有护照。”汉子认真的回答道，“而且现在都在网上购物，很方便。”
林屿彻底混乱了，两个人之间你一言我一语的，竟然还会有一种该死的和谐感？
“对不起。”汉子继续说，“我的脑子里有别人的记忆，对于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
林屿愣了愣，冷笑道：“我不接受！我没有办法替那些因为战争死亡的先辈原谅你。”
“我知道。我对杀戮这件事没有什么感觉，就像是理所应当一样，弱者死于强者的刀下，更应该为自己的弱小感到悲哀。”
“刚对你有些好感，可你真的还是很让人讨厌。”
“讨厌？倒是第一次这么有人说我。”
汉子扔给了林屿一块肉，“你是除了小白之外第一个跟我说这么多话的人。”
“没想到你这种人竟然还会有朋友啊。”
“不，它是一只小狗。”汉子淡淡的说道，“我见到它的时候，它已经断了一条腿，可还是哼叫着朝着它的妈妈走去。就像我在黑沙暴中见到你的时候一样。”
喂！你这是把我跟狗放在一起比较吗！这样很侮辱人的好不好！
想到死去的珍妮，林屿还是有些悲伤，“她的尸体在哪儿？”
“应该在沙漠里吧。一具尸体，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所以你是把我当成了那只小狗，准备把我绑架了带回去解闷儿？”
“不是，因为你不害怕我。”
林屿愣了愣，看着汉子的侧脸，这该死的孤独感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该死！为什么自己有一瞬间竟然会觉得他有些可怜啊！
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啊！竟然会替一位随手就可以把自己搞死的家伙可怜啊！
这一路上光是听姜自立的语气他就知道，这位第七使徒肯定是强的没边啊！已经到达了这种境界了，想要钱肯定有人屁颠屁颠的送上来，想要女人也会有女人投怀送抱，这种日子，自己一个穷的叮当响的老处男有什么资格可怜别人啊！
“所以那只小狗还活着吗？”林屿还是忍不住的问了出来。
“死了。”汉子摆弄着篝火，“那群人觉得我这样为了杀戮而生的利刃，不应该有任何的感情。”
“你这么猛，竟然还有人敢让你不高兴？”
“不死川家族一直都是天皇最隐秘的利刃，每一代不死川的继承人都会誓死效忠天皇。”汉子呆呆的望着火焰，“从小天皇便是对我很好，还特意给我修建了一个庄园，要钱有钱，要吃的有吃的，甚至天皇还下令每天都会有天赋好的女孩来侍寝，好让我将不死川的血脉延续下来。”
“每天都有！”林屿瞪大了眼睛，“长得漂亮吗？”
“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漂亮是什么概念，我也只是在完成天皇交代的任务而已。”
林屿无情吐槽，“喂，你知不知道这句话很气人的啊？这句话跟‘我对钱没有什么兴趣’有什么区别啊。”
“对不起。”
“喂，你不要总是一副武士道精神好不好！”林屿因为情绪过度，牵动了伤口，疼得直嘬牙，“你这么厉害，就没想过干掉天皇，然后自己当皇帝吗？”
林屿这话也是有私心，反正小日子嘛，乱点就乱点。
汉子摇了摇头，认真的问道：“当天皇，不也还是这样的生活？”
林屿被他问得一愣。
是啊，在那种吃个生鱼片就觉得过上好日子的地方，就算是天皇也是没什么用。
“衣食无忧，也没有对手，所有人虽然都是对我恭恭敬敬的，可是他们眼中流露出来的恐惧，让我对任何人都提不起任何的兴趣。”
“也是，要是整天一个人闷着，不闷出病来都得烧高香了。”林屿说，“像你这样的病情已经不错了，要是我，恐怕早就自杀了。”
汉子笑了笑，林屿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那个，开玩笑啊！你别往心里去。”
“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汉子笑得很轻松，“他们说我是不死川家最完美的继承人，可是完美也意味着我有他们没有的情感。我始终好奇那些为了钱而整天乐呵呵的人，这样的生命真的有意义吗？”
“嗨，你也不能什么事情都要用有没有意义划分。暴富、泡妞、有地位，这人生多美满啊！”
“可是这一切我都已经拥有了。”汉子认真的看着林屿，“漫长的生命里，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追寻什么了。”
林屿突然想起了自己十岁的时候，不知怎的就听迈克那个不靠谱的家伙说炎黄的火锅非常的好吃，他就缠着老家伙带他去吃，老家伙受不了他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带着他们去黑市吃了不太正宗的火锅。火锅这东西的确好吃，林屿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一连三顿都是吃火锅，可结果也显而易见，第二天醒来林屿便是开始上吐下泻，就连屁股都是火辣辣的疼。
有些东西虽然很好，可是也经不住一成不变。
人生就是应该多姿多彩，千篇一律的生活确实会让人感到绝望。
不死川半藏熄灭了火堆，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罗盘。
不是指南针，而是个刻着天干地支和伏羲六十四卦的铜盘，中间是人首蛇身的磁针。
这东西是风水先生拿来算时辰探地脉的玩意儿，属于吃饭的家伙，神妙莫测，当年不拿这东西都不好意思出去看风水，跟没有学位证不好意思找工作一样。
林屿很好奇，这么一个喜欢跟人聊天的家伙，为什么连这种东西都是会用。
“我要走了，你可以等黑沙暴过去之后，从那扇门离开。”汉子头也不回的说道。
“你要去哪儿？”
“去找寻生命的意义。”
林屿看着身旁留下的水袋和肉，心里不知怎的，竟是觉得有些悲哀。
黑漆漆的甬道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了。
那种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再次涌上心头。
“我跟你一起去。”
“可以。”
漆黑的甬道里回荡着两个人的声音，好像彼此孤独的两个人在互相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