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岁的小姑娘,还不过成人腰一般的身高,抱着装的满满的一袋子粮食,跑起来脚步有些踉跄。
一双乌溜溜的眼眸之中却难掩喜悦。
一边往自家屋里跑着,一边压低了声音的喊着“娘!”
屋子里一片漆黑,时不时有一两声妇人咳嗽的声音,听到女孩的呼喊,强忍下咳嗽声音有些虚弱的应道:
“囡囡黑灯瞎火的你别跑,小心别绊着了!”
“咚”的一声,小姑娘踢到了放在地上的矮凳,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只停顿了一下,又抬起脚三两步跑进到了母亲身边。
小手使劲的将怀中的布袋推到母亲跟前,语气之中是压抑不住的欣喜:
“娘!粮食!粮食!”
她的母亲伸出枯瘦的手一把捂住了小姑娘的嘴,慌忙的说道:
“嘘!小点声,别让人听见!”
女孩懂事的点了点头,她娘才松开手,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
小姑娘将手里的那袋粮食放在了母亲身边,帮母亲拍着后背顺气。
等止住了咳,她母亲连忙问道:
“哪里来的粮食?刚刚外面敲门的人给的?他们是什么人?你这个丫头胆子怎么这么大,随便就给人开门!”
“娘,他们说有粮食,我才开门的。他们说是路过的商队,想在咱家借住一宿。”
小姑娘被母亲说了两句,语气却依旧有些难以抑制的兴奋!
这可是满满一袋子的粮食啊!
够她们母女两个吃上不少日子了,她再勤快点,去挖点野菜树皮,跟大米一起煮粥喝,说不得娘亲这病了许久的身子就能慢慢好起来了!
屋里太黑,小姑娘看不到母亲脸上担忧的神色,只是手臂碰触到装满粮食的布袋,心中却止不住的挣扎。
母亲伸手摸了摸女儿瘦的摸不到肉的小脸,叹了一口气说道:
“既然拿了人家的粮食,就去把灯点上将人请进来吧。”
小姑娘开心的应了一声,摸着黑熟练的将家里的煤油灯点了起来,又跑到门口将自家的院门打开,对着外面的一行人说道:
“你们进来吧,我娘同意让你们在家里借宿一宿了。”
说完将大门拉开,自己迅速的躲到了门后面。
凤曦禾一行人牵着马车进了院中。
这小姑娘家的院子修的很宽敞,屋内有昏黄的光线透过纸糊的窗户,照出院子大概的模样。
她们一进来,小姑娘立即将自家的院门关个严实。
她母亲也从屋里,慢慢的走了出来,扶着屋檐下的柱子,打量着凤曦禾一行人。
见到有将近一半的人是女子,小姑娘的母亲脸上戒备的神色明显放松了许多。
凤曦禾也看着这个有些瘦弱的妇人,冲她露出和善的笑容说道:
“多谢您愿意让我们借宿,要不然今天我们这一行人就要露宿荒野了,敢问您怎么称呼?”
妇人扶着胸口咳嗽了两声,另一只手捂住了嘴,生怕被眼前这个很是好看通身贵气的少女嫌弃。
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咳嗽才说道:
“夫家姓牛,您唤我一声牛家嫂子就是。
家中虽有屋舍,但我身子骨不好,平日里就只有我跟囡囡两个人住,那些房间许久不曾收拾了,我这就让囡囡去收拾一下。”
凤曦禾连忙摆手,他们九个人哪里用得上一个小姑娘帮忙收拾房间。
“不必不必,您指给我们哪个房间能住,我们自己收拾一下就好。”
牛家嫂子指了指东边的三间瓦房,说道:
“那三个屋都能住人,你们挤一挤应该能住的下的,还要多谢你们给了囡囡一袋子粮食。”
众人将马匹都拴好,拿着自己的行李去了牛大嫂说的屋子。
三间瓦房盖得规规整整的,看来这牛家以前过得应该也还算富裕。
凤曦禾又让竹影装了一大袋子的粮食,走到母女俩住的主屋,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小姑娘很快将门打开,将她和跟在她身后抱着袋子的竹影让了进去。
小姑娘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竹影抱着的一大袋子粮食,没有说话。
凤曦禾先开口对着牛大嫂说道:
“牛大嫂,刚刚在门口答应了您家女儿,一斗米换我们借宿一晚的,她人小怕她拿不动,就只给她装了一小袋,我把剩下的粮食给您送过来。”
“啊!这!”牛大嫂太过激动,又咳嗽了起来,一只手捂着嘴,另外一只手冲着凤曦禾不停的摇摆,断断续续的说道:
“使不得使不得!现在的粮食多金贵啊!
您能分我们娘俩一小袋就已经足够了!”
凤曦禾浅笑说道:
“不过一斗米而已,您收下就是了!”
牛大嫂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少女对一斗米浑不在意的模样,颇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
“姑娘,你们是外地来的吧?”
“是,我们从梁州过来的,我是第一次行商,家里怕我亏本,所以这次出来带的东西不多。
我们今日本想进平曲城的,但下午的时候城门就关了,我还想问问大嫂,这平曲城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怎么那么早就将城门关上了?”
牛大嫂听了凤曦禾的问题,深锁的眉眼皱出深深的川字,眼眸之中难掩哀愁,长叹了一口气有些庆幸的说道:
“还好你们没进去,那平曲城现在可进不得了!姑娘,我劝你还是回家去吧,或者绕路躲开杨州。”
凤曦禾挑眉急着问道:“杨州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牛大嫂点头,又止不住的咳嗽了两声,才说道:
“可不是吗,去年江南遭了灾,我们这里本来是没受到什么影响的。
不过官府让捐粮,一口人捐一石粮,不捐粮的就被拉走去河堤上服徭役。
我家里只有十亩水田,一亩地一年也就收两石粮,再缴了田亩税和人头税,剩下的粮食也只够家里吃到来年。
一家人咬着牙,靠我家男人去林子里打些野物,才好不容易将这个冬天熬了过来。
哪成想!哪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