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斜月三星洞的桃花开得正艳,粉白花瓣簌簌落在青石阶上。
我蹲在千年树的枝桠间,看着那只金毛小猴笨拙地学作揖,他尾巴缠着树枝倒挂下来,露着肚皮朝菩提喊'师父师父,这招筋斗云怎么翻不出彩虹。’\"
方觉倚在病院梧桐树下,指尖捻着片枯叶。
这周围的空间已经被林七夜用院长的权限屏蔽,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清彼此的对话。
林七夜注意到他瞳孔里映着流转的星辉,恍若隔着千年时光回望。
“然后呢。”他问,方觉讲的这些,是他从来没听过的。
“然后啊......”
方觉回忆了一下,换了姿势舒服地躺着。
......
被逐出师门那日,孙悟空背着粗布包袱走过花林。
往常总爱揪他耳朵的师姐偷偷塞来一包松子糖,最严厉的二师兄把佩剑塞进他怀里,剑柄的流苏处挂着一张平安符。
方寸山巅,方觉和菩提祖师并肩而立,山巅云雾缭绕,菩提的拂尘穗子垂在崖边,随着孙悟空远去的步伐轻轻摇晃。
那抹金色身影每走三步就回头望一眼,腰间挂着的桃木剑撞得叮当响。
菩提眼中的千万不舍,随着他的下一次闭眼,藏在了心底。
“如此,也算了却我最后一途命运!”
“师父——小方仙人——”孙悟空突然冲着山巅大喊,“等我寻件趁手兵器就回来看你们!”
混着灵力的喊声震落十里白花。
菩提背对山崖攥紧拂尘,白玉柄上裂开细纹。
直到那抹金色彻底消失在天际,他才松开掌心,露出里面掐出血痕的铜钱
——正面刻着'齐天',反面烙着'碎骨'。
“咳咳——”
突然,菩提剧烈地咳嗽起来,忙用手捂住嘴,再揭开后,手中只见一片鲜红。
“值得吗?”方觉对此没有意外,只是将手边的桃花酿朝对面推了过去,“替他承下那么大的因果,折损千年道行只为换他一线生机?”
“呵。”菩提将手中鲜血擦干,轻笑一声:
“我是他师父啊。”
菩提祖师即将踏出至高神外的那一步。
到了他这个境界,最忌讳的,便是沾染因果。
超脱是将所有的你压缩成一个更高位格的你,而因果越多,便越是容易藕断丝连。
孙悟空命格孤煞,一身逆骨,将来必有一反天之劫。
而以他妖魔的命数,当是必死的。
可如今,菩提祖师替他承下了这必死的因果,为他搏了一分未来成神的可能!
这一切,皆是以菩提祖师自身的道行为代价。
因此,方觉这才会问他那一句:
“值得吗?”
也许不值得罢,为了一只小猴子,折损菩提祖师的千年道行。
但......
正如他所说的。
他是他师父。
师,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又谈什么值得不值得呢?
菩提祖师轻轻摇头,接过推来的桃花酿,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下你赢不了了。”方觉突然说,他抬起酒盏,轻轻摇晃着。
桃花酿的酒液倒映着天上的云朵,在光的照射下泛起点点光彩。
“什么?”菩提祖师问。
“我打的赌!”方觉抬起头,眼底是少有的笑意,“赌你和耶兰律谁先突破。”
菩提祖师就这血腥气饮尽杯中酒,抚平了自身躁动的气息。
“无碍,不过是千年罢了,无碍的。”
山风突然卷起满桌白花,裹着当年孙悟空藏在讲经堂梁上的青桃核,“当啷”落在酒盏旁。
那桃核上歪歪扭扭刻着几个字。
\"给师父补身子\"。
菩提握着桃核突然大笑,震得袖中七十二道符簌簌作响。
每道符纸都藏着截金毛,是那猴头这些年练功时掉落的。
印象中,那只金色的小猴子还在树枝上上蹿下跳,突然从树丛中钻出来,朝着他大喊一声“师父”!
记忆中的身影与远处那渐行渐远的背影重合,菩提垂手,将染血的铜钱系在桃核上。
“方觉。”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此后我无法再顾着他了,你也算他半个师父,帮我照看着点。”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石板上绽开朵朵红梅,菩提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符文。
“这是七十二变的真解。”他将玉简放在石桌上,“那猴头性子急,学艺时总爱跳着学。你若有空......”
方觉没有回应,只是独自饮酒,待盏中花酿饮尽之后,他才瞥了菩提祖师一眼:
“我可从来没答应过要收他做徒弟。”
顿了顿,他继续说:
“去疗你的伤吧,我只当是照顾一个顽童,他若闯祸......”
“你兜着。”菩提抢过话头,将玉简往前推了推,“反正你也不怕天庭。”
无奈地看向菩提祖师,方觉发现菩提的嘴边带着一点狡黠的笑。
他沉默片刻,忽然抬手将玉简收入袖中,轻叹一声:“只此一次。”
说完,他站起了身,走到菩提的背后,伸手抚住他的后背。
柔和的仙力从他的手中输送过去,肉眼可见的,菩提祖师苍白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我非此世之人,无法替你们承担因果,但若是缓轻一些你的伤势,还是可以做到的。”
做完这一切后,方觉站在原地沉吟了一会,转身踏上了下山的石阶。
留下菩提一个人还坐在山巅,喝着酒,阖眼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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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这小番外还要一两章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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