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琬琰连胜两场,自然有震慑的作用。
众人都看得出,除了拥有一颗‘不死心’,她并不是一无是处的公主,甚至比在场的任何一个女子都强。
陈天翊也甚是惊讶陈琬琰的改变,他如何都想不到,不过三年多的时间,他这个自出生就被禁锢在‘聚仙楼’连饭都吃不饱的妹妹,竟然有如此能耐。
他在琢磨,当初父皇将她献出,到底是对还是错?
“臣女想同时向七公主请教。”春露殿经过片刻的静默后,一下子走上来三个女子。
她们分别是工部尚书,刑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家的嫡女。
陈琬琰淡淡地瞧着她们,“要如何同时请教?”
兵部尚书的嫡长女轻仰着头,美眸瞟着雪云鹤道,“臣女是兵部尚书府嫡女周丽红,擅棋,想向七公主讨教棋艺。这位是工部尚书府的李瑜李小姐,擅书。这位是刑部尚书府的陈雪陈小姐,擅画。我三人想同时向七公主请教,半个时辰内,七公主要同时完成棋、书、画。由皇上和春露殿众人品评。”
陈琬琰抿了抿嘴,瞧着她们亮晶晶的眼睛,紧紧地粘在雪云鹤身上,她心里琢磨着,得想个招,让她们不再打雪云鹤的主意。
“可以。”她一口应承下来,“不知周小姐想如何比?”
周丽红似乎极是自信,她得意一笑,“我先来,先与七公主对弈一局。然后由皇上出题,李小姐写诗,陈小姐作画。七公主在半个时辰内,要同时完成这三项。”
也就是说,半个时辰内,陈琬琰必须在棋上战胜周丽红,然后作诗,作画。
众人一听,都不免窃窃私语。
觉得在半个时辰内,同时完成棋、书、画,根本不可能。
光是棋之一项,根本无法设定时间。况且,周小姐的棋艺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厉害,素有才女之名。李小姐的书和陈小姐的画,那也是京城无对手。这三个才女加在一起,恐怕无人能战胜。
“不必那么麻烦。”陈琬琰摇摇头,“周小姐、李小姐和陈小姐同时进行,半个时辰为限,本公主同时与你三人对战,皇上出题吧!”
雪云鹤眯了眯眼,半晌没吱声。
陈琬琰口出狂言,要在半个时辰内同时对付她们三个,那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这三人的厉害,绝非浪得虚名。
陈琬琰咂着后牙槽,冲着雪云鹤低声道,“你是不相信我?让你出个应景的题目就这么难?”
雪云鹤吃不准她的棋、书和画究竟是什么水平,他吸着气,也低声道,“这三项都是她们的特长,在京城久负盛名,想要在半个时时辰内战胜她们,并不容易。”
陈琬琰嗤笑一声,“本公主过目不忘,被关在‘聚仙楼’十六年,将整个庸国藏书楼的书都能倒背如流。我母妃不才,也是庸国鼎鼎有名的才女,自小就手把手教我。六岁时我就能写的一手好字,八岁时我表哥裴俊宇就在棋盘上对我甘拜下风。至于画,海棠嫂嫂将我的画拿给隋太傅,隋太傅直呼,说是神来之笔……”
雪云鹤笑的见牙不见眼,“没想,我竟捡到宝了。”
“废话少说,赶紧出题,本公主绝不会给你丢脸。”
众人觉得皇上沉默,是担心七公主会输,所以才迟迟不出题。
大殿中周丽红得意地冲着李瑜和陈雪一笑,“放心,咱们三个联手,肯定能将她比下去。只要她做不成皇后,咱们就有机会。”
二女心照不宣,都轻哼一声,勾着唇冷笑。
雪云鹤心里有了底,顿时咳嗽一声,端正了下身子,“既如此,那朕便出一题。既然今日是中秋,李小姐便抄一幅大诗人李贸的‘中秋绝句’的诗。陈小姐以‘菊’为题作画。不知其他爱卿可还有异议?”
众朝臣都摇头,“但凭皇上作主。”
“那李小姐和陈小姐可有异议?”
李瑜脸色一红,摇头,“臣女没异议,但凭皇上作主。”
陈小姐心头也如小鹿跳,雪云鹤的尊贵和俊美,早令她神思飞外,她急忙福了福,“臣女也没异议,但凭皇上作主。”
雪云鹤大手一挥,“来人,上棋盘,笔墨纸砚。”
棋盘,书桌,笔墨纸砚布置妥当,安公公以沙漏计时。
周丽红焚香净手,端庄地坐到棋盘前,眼眸挑衅地看向依旧还坐在上方的陈琬琰,“七公主,请吧!”
此时,李瑜和陈雪都已经坐在书桌前,铺好宣纸,磨好了墨,都看向陈琬琰。
陈琬琰纵身一跃便落到大殿中,手里还端着一盘桂花糕,“安公公,开始吧!”
安公公微微颔首,以沙漏计时开始。
周丽红要与陈琬琰猜子,陈琬琰淡笑一声,“周小姐先请。”
周丽红傲慢一声,“承让。”拂袖直接捻起一子放到棋盘上。
李瑜和陈雪也开始写诗作画。
陈琬琰一撩裙子坐到周丽红对面,捻起一子,想没想就下到棋盘上。二人起初落子都非常快,根本不暇思考,半炷香后,周丽红落子便慢了下来,微微思考后,方落一子。陈琬琰还如之前,捻子便下,根本不经思考,边下还边吃糕点。
周丽红瞟着她不当回事似的,后背立马冒了汗。
约摸又下了一盏茶的功夫,周丽红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陈琬琰一盘桂花糕都吃完了,她还没落下一子。
大殿内,不免窃窃私语。
周丽红越发紧张,她从来没遇到这样的情况,七公主的棋风她根本未曾见过,毫无章法,明明山穷水尽,但在她落子后,又柳暗花明。而她,更觉山一重水一重,重重都是险境。
陈琬琰瞟了一眼沙漏,见周丽红还在思考,她的桂花糕也吃完了,干脆站起身。去看李瑜写诗,陈雪作画。
二女瞧着她闲闲的样子,又瞟到周丽红紧盯着棋盘举步维艰,都不由大吃一惊。本来信心满满,在看到陈琬琰时,都不由紧张起来。
安公公好心提醒,“七公主,既然时间宽裕,你也可以先抄诗和画画。”
陈琬琰瞅着李瑜抄写‘中秋绝句’,连连摇头,“不急,还有时间。”
一回头,见周丽红终于落子,她复又坐回去,捻起一子飞快地下到棋盘上,此时,周丽红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怒火。
“七公主下棋,都不经思考的吗?你这样毫无章法的棋路,是真有把握能胜我吗?”
陈琬琰哼笑一声,“周小姐,下棋最忌心浮气躁。棋者,诡道也。虚虚实实,周小姐都看不清我的棋路,怎知我就胜不了?该你了,请吧!别让我等太久。”
“你……”周丽红气的快要吐血了,但她确实犯了大忌,不该如此着急。她定了定神,看向棋盘。
陈琬琰这一子,将她好不容易突围的路又给堵死了。
她面若死灰地看着棋局,眼前一片眩晕。
陈琬琰见她迟迟不落子,百无聊赖,看了眼沙漏,只得又站起身,走到李瑜书桌前。见她已经抄录完毕,她便挽起袖子,拿起笔,直接站在书桌前就写起来。
李瑜见她浑然天成的笔法,行云流水的笔墨,将她精心书写的‘中秋绝句’,以一种大气磅礴的气势再次书写出来。让人觉得,眼前就是中秋月明,浓浓的乡愁,亲人的思念,合家团圆,举国欢庆。那殷切的期盼,在每一个字里行间跳跃。
李瑜看着陈琬琰一气呵成的字,微微退后两步。
她真想将自己曾引为以傲的字帖拿下来。
同样的诗词,不同的字体,给人的感触竟如此之大。
她的字是活的。
铁画银钩,世间绝美。
周丽红知道陈琬琰离开了座位,便静下心来,捻在手中的黑子却依旧没有落下。
站在旁边的安公公看得都有点着急了,小声提醒。
“周小姐,时间不多了。”
周丽红咬了咬,‘啪’的一声,落子。
她闭了闭眼,喘息着,仿若这一子耗尽了她所有心血似的。
陈琬琰听到落子声,放下笔,直接走到棋盘前,弯腰,捻起一子又随意落下。
她轻轻一笑,“周小姐,你要加油了。”
“我还没输!”周丽红抬起头狠狠瞪着陈琬琰冰冷一声。
陈琬琰闲闲伸了个懒腰,“我可没说周小姐会输,我只想说,你只有两步棋可走。”
说完,陈琬琰转身就走向陈雪。
陈雪见她来了,急忙往旁边一闪。
她画的是一幅墨菊图,画功精湛,当属上品。
陈雪瞟了瞟沙漏,若是陈琬琰现在拿出宣纸做画,若是她够快的话,应该还能完成一幅佳作。
可惜,她与周丽红的棋局还未完成,再分神画画,就不好完成了。
没想,陈琬琰根本没想用新的宣纸,直接提笔在陈雪的画上画起来。
“喂,你……”
陈雪一惊,想阻止也来不及,只得皱着眉头看她在自己的画作上胡乱涂鸦。她觉得有点不忍直视。
只是这样,皇上能分辨出,哪是她画的?那是七公主画的吗?
陈雪急忙向安公公招手。
安公公眉梢一挑,默无声息地走过来。
陈雪指了指陈琬琰,“安公公可要为小女作证,七公主直接在我的画作上画了,到时候皇上……”
安公公一看,陈雪题的字是:菊趣。
而画作上确实有一株墨菊,画的精妙。可‘趣’字却没体现出来。
而七公主,直接在她画上画了一对蟋蟀,‘菊趣’的意境立马就显露出来了,可谓点睛之笔。安公公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一瞧陈琬琰的画功,心下了然。
他笑了笑,“放心,洒家自会为陈小姐作证。”
陈雪朝他福了福,“多谢安公公。”
陈琬琰一气呵成直接在陈雪的画上画完,直起腰,扔下笔就走向雪云鹤。
陈雪有些疑惑,见陈琬琰走了,她急忙看向她的画。
突然眼一瞪,嘴一张,震惊的许久没回过神。
随后,她蹙着眉心,转头又往御案上瞟了一眼,往后退了几步,离画作远远的。
此时,安公公高声宣扬一声,“时间到。”
那边,周丽红手捻着黑子竟然许久都没落下。
众人惊讶不已,眼睛都盯着周丽红,没想到七公主说她还有两步棋,她竟然连一子都没有落下。有好事者,直接从席面上走过来,想看个究竟。
没想周丽红突然愤怒一声,“这怎么可能?我不相信。”她带着哭腔,双手在棋盘上胡乱一拂,棋子洒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的清脆的声音,直接让众人惊呆了。
她疯魔了一般。
周丽红直接捂住脸哭起来。
输赢已经不言而喻。
“你还不赶快下去安慰佳人?”陈琬琰踢了雪云鹤一脚。
雪云鹤一笑,高兴地道,“去看看你的字画。”说完,他兴奋地撩起袍子就奔下御案。
李鸿灿斜垮着身子懒洋洋走到周丽红的棋盘前,对着那些遗憾的人道,“别担心,七公主与周小姐的棋局,本皇子眼尖瞧的仔细,一会我复盘出来,供大家品鉴。”
周丽红一听,急忙放下手,也不哭了,抬起头呆呆地看着李鸿灿。
眼前俊美的男人,简直就是恶魔。
李鸿灿没丝毫怜悯,还有点落井下石,“周小姐这是输不起啊!这种狭隘胸怀,以后赏菊宴,你都不用再来参加了。”
周丽红脸上还带着泪,听了李鸿灿的话,又看看四周围满了人,顿觉万剑穿心,羞的她猛地站起身,捂着脸哭着跑出去。
兵部周尚书和夫人也顾不得其他,直接追出去,“丽红,快回来......”
此时,其他朝臣都涌过来,品鉴陈琬琰的字和画。
安公公得意了,指着陈雪画作上的蟋蟀和明月道,“这墨菊是陈小姐所作,而蟋蟀和明月皆是七公主所作。大家都品鉴品鉴吧!”
众人一时间都默不作声。
墨菊确实画的漂亮,但蟋蟀更是精妙绝伦,瞧那羽翅上经脉都画的清清楚楚,细微处,无不活灵活现。
明明一副墨菊图,却在明月和蟋蟀的映衬下,显得别有一番趣味,让人愈发品味无穷。
雪云鹤却拿着陈琬琰写的’中秋绝句‘爱不释手。
他轻轻将字收起放入怀中,“三位小姐和七公主的比试,众爱卿可有话说?”
工部李尚书急忙向皇上一礼,“皇上,小女输了。七公主的字大气磅礴,是小女不能比的,臣等心服口服。”
雪云鹤又看向刑部陈尚书,陈尚书叹息一声,也冲着雪云鹤一礼,“臣惭愧,小女陈雪不及七公主,臣替小女认输。”
雪云鹤却拿过陈雪和陈琬琰的画作,抿嘴一笑,将画递给安公公,“让人裱了,挂到朕寝宫的书案后。”
“是,皇上。”安公公欣喜地接过画。
刑部陈尚书一听,脸上立马有了笑。虽说那画,有七公主所作,但也有他女儿所画。皇上要挂在寝宫书房,那他女儿也不算输得太惨。比起周小姐,他们的面子还是有的。
雪云鹤心里高兴,”不知其他贵女可还有要与七公主比试的?”
其他贵女都站在父母身旁,轻轻摇头,”我等不及七公主,心服口服。”
雪云鹤哈哈一笑,“既如此,那庸国七公主便是朕的皇后,弱水三千,朕独取一瓢饮。以后众卿便不要再上折子要求朕选妃了,此生有七公主,朕足矣。”
话都说到这份上,众朝臣即便脸色再难看,也不敢再抗拒。
都齐声向皇上恭贺,“臣等恭贺皇上,祝皇上和七公主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李鸿灿走过人群 ,看向御案后的陈琬琰。
见她丝毫不在意场下众人的反应,拿着筷子,只顾低头吃东西。
李鸿灿想着,对于羽国皇后之位,她也是根本不在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