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占极声音里没有太多情绪,不冷亦不热,很平静,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楚暮是真的猜不透这个男人,“好。”
被霍占极花重金包场的地方,是上次他订下后,却没带她来的鼎盛国际。
京城视野最好的空中餐厅,360度玻璃房全景。
楚暮被王叔送到目的地时,霍占极一早就到了。
他长身玉立站在最佳观景角度,右手拈着一杯红酒,左手悠闲插在裤兜内。
夜幕笼罩下,纵横交错的长街在男人脚下璀璨不绝。
硕大的餐厅没有开灯,只有每张桌案燃烧着微亮的无烟蜡烛。
霍占极修长挺拔的背影围绕在淡淡烛光中,近乎完美的腰身比,被白衬衣外那件剪裁得体的黑色马甲衬得愈发矜贵有型。
女侍者恭恭敬敬扶着楚暮的胳膊,将她领到餐前就坐,“霍爷,楚小姐到了。”
四周光线昏暗,楚暮完全看不见霍占极在哪里,她目光所及,唯有桌边绚烂的烛火。
霍占极仍是纹丝不动俯瞰着外面的世界,一对深谙探不到底的凤目不知落在何处,男人眉眼淡漠,好看的下颌线透在微光里显出晦暗不实的硬镌感。
楚暮竖起耳朵,没听到周围有声音,更没发现他在发呆,“霍占极?”
闻言,男人在原地站了会儿,他收回神后,目光转过来打在她脸上。
这才注意到,楚暮戴了耳饰。
她取下了耳垂上一贯佩戴的茶叶杆,清秀的面容化了很简单的妆,一件纯素白连衣裙同脖子上他送的那条项链搭配得恰到好处。
家道中落后,楚暮很不习惯再打扮自己,更多的时间,她要节省出来不断逃亡,哪怕后来跟了霍占极,她依然养成速战速决的性子,若非陪他出席重要场合时,楚暮大多都是素颜朝天,骨子里的警觉性一旦养成,其实很难再更改。
而她今晚,显然在脸上花了心思。
霍占极优雅地轻晃了晃手里的高脚杯,提起长腿回到她对面的椅子坐定,“生日快乐。”
楚暮视线随声望去,直勾勾落向那抹极暗的影子,他在她眼前,总是罩着一层神秘面纱,明明就在咫尺的男人,却始终无法于脑海中清晰构造。
楚暮嘴角微动,今天,是她过生的正日子,也是五年来,第一次还有人记得,“看来,我今晚又有贵重礼物要收了。”
霍占极棱角有致的薄唇扯出抹弧度,“今晚,我会送你个最特别的礼物。”
楚暮双瞳透在昏黄的光烛底下,如星辰般剔透,“是什么?”
霍占极一瞬不瞬盯着她,菲薄的唇瓣依旧勾着笑,“你最想要的。”
她最想要的?
见霍占极还在卖关子,楚暮眸光微闪。
眼下她最想要的,就是有一份证据,能帮霍印洗清嫌疑。
难道……
明知这时候提这件事太煞风景,楚暮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小心问道:“跟……他,有关吗?”
话音刚落,楚暮耳边,换来的是漫长的沉默。
仿佛呼吸稍微大一点,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好一会儿,才是霍占极低肆的轻笑,以及,淡淡的,毫无波澜的承诺,“明早我就飞泰国,大概十来天的行程,你放心,他不会有事。”
楚暮表情很稳,听见这番话后,她什么情绪都没遗漏,可掩饰再好又如何,敏锐如霍占极,还是从她那双眼睛里,发现了如释重负的轻松。
她担心了那么长时间,想打听又不敢打听的事,终于等来了确切答案。
楚暮顺着餐桌摸向手边的杯子,里面装的不是酒,而是提前温好的豆奶,她端起来,朝男人举杯,“霍占极,你知道去年的今天我在哪里吗?这个时候,我藏在车站的厕所里,饿着肚子,满腹惊恐,从来不敢想,一年后的今天,我会安稳的坐在一家高档餐厅,穿着一身很贵的衣服,戴着价值连城的珠宝,和自己的丈夫,庆祝我的23岁生日。”
望着她朱唇挽起的苦笑,霍占极杯沿微微倾斜过去,同她清脆浅碰,“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不知触碰到哪根弦,楚暮鼻头莫名发酸,她忙将玻璃杯压向唇肉,以仰头的姿势来掩饰此刻的狼狈。
连日来内心聚涌起的愧疚及负罪感,一点点形成一汪堰塞湖,迟早有决堤的那天。
楚暮深知自己有多对不起霍占极,可是霍印要真入了狱,就没有挽救的余地了。
至少,对霍占极,她还可以弥补……
用尽此生所有力气,去弥补。
“过去了,什么都过去了。”囫囵咽下喉间的豆奶,楚暮压根儿没尝出甜,她努力敛起情绪,嘿嘿笑成一个傻子,“下次再轮到你过生日,我眼睛早就好了吧?到时候,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楚门下厨绝学,别看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做菜的本事可是一流,霍占极,你喜欢的那些口味,对我来说都是小意思。”
霍占极浅呷口酒,嫣红的色泽润过男人嘴唇,平添蛊惑,“看样子,你还真能做出一朵花来。”
“那当然。”楚暮红着眼眶沾沾自喜道:“没什么可以难倒我。”
霍占极唇角浅弯,眸子一如既往暗黑,令人无法一探究竟。
很快,侍者推来餐车,先送上主食。
楚暮耳畔届时传来小提琴的流畅演绎。
她能够想象,这里应该是情侣们的约会圣地,有浪漫的烛光晚餐,有抒情的音乐,有眼界开阔的夜景。
楚暮品尝着这家店的意面,一时的安静,让琴弦声占据了各个角落,她总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这份自斟自饮的沉默,让她浑身难受,“你说……霍占极,要是当年我爸安排的那场饭局,你若真来的话,我们后面还能结婚吗?”
霍占极别过脸正望着窗外,烛光微弱的淬在他眉骨处,男人刘海三七分,细碎有型的散于额角两边,这个侧面角度,致使霍占极鼻梁尤其突出,勾画得眉眼深邃而浓郁,五官立体感强烈,不知令多少女子一眼沦陷。
他今晚有些心神不定,但隐藏的也快,“不能。”
楚暮卷着意面的叉具顿了下,“为什么?看不上我啊?”
霍占极回过头来,他并未动筷,食指在高脚杯托底轻轻敲了敲,笑意也是漫不经心,“我对主动送上门的女人,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