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图安稳一事上,孟一昳是与李九章的看法保持一致,至于瞒着上面,那是自然。广州打的败仗都能在道光帝面前说成胜仗,还连带一批人保荐升官,已经成为广东官场的笑谈。
清朝官场至此,大家都明白一条潜规则:报喜不报忧。
既然李九章都说了打死海贼的事情,话题也就打开,孟一昳也就跟着上了。
“九章,我说的那两个失踪的,可能是走私鸦片的人。前来跟我说这件事的人,就是后面的推手。”孟一昳说。
“大人的意思,是与那妓院卖鸦片的有关?”李九章倒吸一口凉气。
“可能,但此事既然他们不报官,你也不知道,就此算了,把账就算在土匪头上,这些人不好沾染。”孟一昳说。
“还有就是鸦片的事情,这些人看来对钦州这个穷地方还挺上心,你我估计拦也拦不住。你后期有什么想法?”孟一昳继续说。
李九章笑了一笑,有点苦涩的说:“拦一时是一时吧。”
“既然这样,不如无为而治吧,钦州、防城也没几个有钱人。那些人不进来看看,总是心不甘情不愿,你这样拦着,最终他们会使用手段让你离开这里的,换一个不拦的人来。”孟一昳这番话既是威胁,也是点醒。
他知道那些人的能力,弄他这个从五品估计弄不动,但是弄李九章这个七品的官员,还是能想到办法的。
李九章苦笑着说:“我倒是想无为而治,我这设卡拦着,也不仅仅是拦着外面,也拦着里面,这里的蛮夷对鸦片深恶痛绝,鸦片不进来还好,相安无事,要是进来了,我只怕要闹出事情来。”
“哦,还有此等事情啊?”孟一昳一惊。“怎的说来?”
“那妓院售卖鸦片一事便是蛮夷报官的,蛮夷也扬言,若是官府不查抄,他们便一把火烧将去了。真要让他们烧了,那可就出事了。”李九章半真半假的说着。
“这确实不好,蛮夷怎么会管这鸦片的事情呢?”孟一昳皱着眉头,无法理解。
“我也不知,反正他们就是对鸦片深恶痛绝,不知是不是以前吃过鸦片的亏。”李九章也装作一筹莫展的样子。
“那看来,那两个失踪的,约莫与蛮夷有关联咯?”孟一昳带着猜测的说。
“今日知州大人说起有两人失踪之事,我才知道,或许有关,或许无关,但这事,下官不想理。”李九章说。
“不理,既然没有报官,那就不理,山上只要安稳就好。我听说湖南那边蛮夷不太安稳,朝廷震怒,虽然已经发兵围剿,但当地官员都收到斥责,可千万不要我们这边出什么事。”孟一昳说。
“下官这边就安排撤掉关卡,随他们去吧,但愿不要和蛮夷发生什么冲突。”李九章说。
孟一昳点点头说:“撤吧,做个姿态,但愿这穷乡僻壤没啥搞头,他们就收心了。”
钦州防城之间需要大半天的时间,此时回去就要赶一半的夜路,在李九章的盛邀之下,孟一昳晚上留宿防城县。
县衙也无客房可用,便去了县城里最好的客栈,李九章送到客栈后,请孟一昳稍事休息,晚上他来宴请孟一昳。
回到县衙后,沈云峰已经在等着他。昨日孟一昳差人来通知后,李九章便传信给沈云峰,沈云峰一早就来到县城和李九章商议了对策。
“果然不出所料,孟一昳这个家伙已经被鸦片走私的那伙人说服了,不但要求撤掉卡哨,还在打听失踪的两个鸦片贩子的下落。”李九章说。
李九章发了一通牢骚之后,将孟一昳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沈云峰。
沈云峰也同意李九章的判断,这个孟一昳已经被鸦片走私贩子买通了。
看来以后不能明面上抵制,只能依靠沈云峰在暗地里开始使绊子了。
“孟一昳走了?”沈云峰问。
“没走,这时候他不会走,晚上要走夜路,我说的海贼土匪泛滥,他估计不敢走了,现在住在防城客栈,晚上我还要去宴请他一下。”李九章愤愤的说。
“那好,大人你忙你的,我去和田虎商量商量,让他们由明转暗。”沈云峰于是便告辞了。
沈云峰走后,李九章便传令,让人去通知把桥头的关卡撤掉了。
沈云峰从县衙离开,没有急着回十万大山,而是去了海边,找到了田虎,把孟一昳来的情况告诉了他,商量怎么由明转暗来弄这些鸦片贩子。
在抵制鸦片的问题上,田虎也是极端坚决的,听到这清朝的官员如此腐败,对鸦片走私都能放水,恨不得马上去客栈把孟一昳给干掉。
沈云峰按住他,这从五品的官员在清朝也算不小的官了,相当于后世的市长,干掉了就麻烦大了,朝廷肯定要追个究竟,不能莽撞。
两人商量商量,撤掉一部分团练,留下一部分人,不穿团练的背心,暗地里行事。
晚上,就在防城客栈,李九章宴请了孟一昳几个人。
现在李九章也算是有钱人了,招待上官自然不能寒酸,自己带了个师爷,叫上衙门里的几个人。
用的酒自然是最好的“丰南液”,这“丰南液”在钦州不大好卖,但是在广州现在卖的很不错。
广州这些天作为通商口岸,富庶一方,有钱人多,基本上上了架就卖了。沈云峰那边还是用的饥饿营销的方法,始终供货量不大。
这一餐晚宴,孟一昳是绝对的贵宾,李九章虽然心里不齿孟一昳,但表面上是一丝不露,捧着孟一昳。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县衙的人谁不想巴结一下钦州衙门的人,自然不用李九章发话,满脸欢笑,轮流敬酒。
孟一昳今天算是很顺利的说服了李九章,达到了此行的目的,也很开心,再加上“丰南液”这样的好酒,自然放开怀喝了起来。
最后几个人都喝了个尽兴才散,李九章也喝了不少,跟着师爷慢慢溜达回县衙睡觉去了,客栈自然把孟一昳他们伺候好,送入房间。
清朝时候还没路灯这么一说,晚上日落后,像防城县这样的小县城很快就寂静了,除了更夫基本上就没人了,只有客栈、妓院这样的地方还有些灯火,但也就到个九点多钟也就歇了。
沈云峰和田虎站在街角的阴影里,看着无人的街道。
田虎说:“你可想好了?”
沈云峰看着对面的客栈,点点头说:“想好了,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