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翦之将客房门打开,只见小二领着陈大人站在门口。
陈大人谢过小二,进门关好房门,将一封信递给顾翦之,尽量压低声音禀报:「顾大人,刚才收到兵部的急信。明日清早他们就要来取货,让我们今晚将货准备好。」
「这么快?」顾翦之本来以为要六日后才能跟踪运兵器的,调查其中的猫腻,想不到他们明日就要来了。
接过信仔细查看,顾翦之确定,这是兵部的官印,所以运兵器的人的确是兵部派来的。
「我去吧。」姜贞自告奋勇。
她知道顾翦之现在急需去找项将军来溢州城坐镇。
顾翦之实在没办法,只能同意她随陈大人回军器院:「注意安全,若被发现,走为上策。」顾翦之眼里是一万个舍不得。
姜贞握拳领命,在顾翦之快拉出丝的眼神中,跟着陈大人回军器院。
而顾翦之则向小二借来一匹马,立刻向项直将军的湍河军营方向出发。
——————
姜贞跟着陈大人骑马赶到军器院时,已然是深夜。
军器院灯火通明,每个作院都在忙活着点货、装货。
陈大人领姜贞到官员的小院休息,正准备回作坊,被姜贞叫住。
「陈大人,麻烦您找件工匠的旧衣服给我。」姜贞准备混在工匠人群里。
「好。」陈大人在屋里翻了半天,好不容易找了身较小的旧衣服给她。
姜贞谢过,将衣服套在夜行衣的外面,又将头发扎成工匠的发髻,看上去已有七八分像匠人了,只是皮肤过于干净,长相过于秀气,还能分辨出是女子。
陈大人离开小院与工人们一起忙活,姜贞躺在院里的长椅上养精蓄锐。
她并不知道,此时的溢州城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在刚才,米大人一家被左镕的军队刺杀,全家三十八口人全部横死在府中,溢州衙门立即被包围。
接着,左镕以「搜查刺客」为由,将溢州城里里外外围成了铁桶,只准进、不准出。
余师爷和程浅他们早已出城,先走一步没被拦住。
可顾翦之就没那么好运了,他不仅没能出城,还被守在北门的左镕认了出来,派人将他关进了大牢。
「左将军,这是何意?」顾翦之站在叛军中间,厉声问道。
左镕四十来岁,身穿盔甲,手拿长枪,不可一世:「顾大人少年英雄啊!怎么被贬到溢州,也不来给本将打个招呼?今日,本将就尽一尽地主之谊,请顾大人到衙门一叙。」
——————
次日,天刚蒙蒙亮。
陈大人进院叫醒姜贞:「姜姑娘,兵部的人来了。」
姜贞立刻睁眼,利落地从地上抓了两把灰抺到自己的脸上,又拉低了帽檐,只要低着头,不让人看到长相,她看起来就像一个瘦弱的小工。
跟着陈大人出了院门,到军器院中间的通路上与一队工匠集合,跟在队伍后面,有序地走到军器院门口。
只见兵部派来的马车一共有十辆,整齐地排着等装货。
姜贞跟着工匠们将一箱箱兵器抬到马车里。在搬货时,她仔细观察了马车,确定轮轴上面有朝廷的官印。
凡是朝廷的东西,像马车、官银等等,都会有官印。
很显然,这些车都是兵部的马车无疑。
她又观察十辆马车的车夫,发现他们高矮胖瘦体形不一。
兵部选人一向严格,身高和体型条件来看,这些人十有八九不是兵部的。
她看到车夫粗糙的手,以及他们在等装货时的神情,估摸车夫们都是道上混的。
等所有马车都装好货物,陈大人将账本递上,车队的领队上前,写好目的地和自己的名字,又盖上印章。
办好手续后,陈大人和工匠们恭送车队离开,姜贞也混在工匠队伍中。
等车队走远,陈大人将刚才的账本递给姜贞看:「姜姑娘,上面写着兵器要送往盐州。接下来就麻烦姜姑娘了。」
陈大人郑重向姜贞行握拳礼,他希望她能查明兵器的去向,还军器院一个清白。
姜贞脱下工匠服,还给陈大人。
拜别陈大人,一身黑色劲装的姜贞,从袖口掏出一块黑布蒙住下半张脸,跃上树枝,向车队的方向追踪而去。
十辆马车拖着大量兵器往南驶去,跑了五十里地,到了岔路口。
按理来说应该往东南方向的路去盐州,可是马车却往南边境线走去。
姜贞一直跟在他们后面,隐身在树上,观察他们的行动。
马车一路往前行驶,直到天黑,这队人才找了块空地休息。
他们在空地上生起了火堆,又找来些野味烤上,围着火堆开始边吃边聊天。
「我们还要赶多久?」
「早呢。今天先睡一觉,明天再赶个二三十里,差不多就可以到了。」
「真的会给我们一人一两黄金?」
「应该不会失言吧?老大和他做了不止一次生意了。」
「对!咱龙虎帮在道上也算是响当当的帮派,他不敢失言。」
龙虎帮?不就是上次打劫黎四姑娘的那个帮派吗?
上次是范凌赟指使的,这次指使他们的难道还是范凌赟?
姜贞还想听些有用的消息,可下面这群人却开始聊女人了,言语之露骨、想法之粗鄙、笑容之猥琐,她真想跳下去搧烂他们的嘴。
吃饱喝足,下面的那群人终于不再发出声音,围着火堆打盹儿。
姜贞肚子也有些饿了,掏出衣襟里的小肉干和小水囊随便应付了几口,找了一个粗壮且稳定的树枝闭眼休息。
明日还要赶路,她必须养足精神。
师父总说她警觉性不够,绝对是肺腑之言。在树上这么不安稳的环境睡觉,她也能睡个好觉。
天还没有完全亮,树下的这群人又再次出发。
姜贞被他们的赶马声吵醒,坐起来,扭了扭酸胀的脖子,继续在树上跟着他们往南行。
车队走到一个叫南越亭的凉亭前停下,这里已经很接近南边境线,再往南二两里路就是南疆。
亭里有个穿着锦衣,发束铜冠的人坐在里面喝茶。
姜贞藏在远处的树上,只大概能看出南越亭的这人有些像黎三爷,但是她见过的黎三爷背要更驼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