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咱表哥，你跟外人穿一条裤衩。”
王军军气闷不已，肚子里渐渐燃起幽怨。
“咋跟个狗似的，还给他们舔上了还。”
本来王军军心里就够觉着丢面子了，忽然听见有人说话的声响，还是嘲讽的，他肚子里登时更加气闷起火。
可是转头瞧见是许镇庭后，火气根本不抵对他的讨厌。
还有畏避。
早前挨许镇庭他们打了一顿，阿军心里气得慌。
可是人家是知青，知青都是有背景的，虽然不知道背景具体是啥。
但知道那是农村泥腿子不敢得罪的。
阿军低着头要转身回家时，身后又传来许镇庭不怀好意的话音：
“啧，既然他们都抛弃你了，你还寻思巴结他们？贱不贱呐。”
许镇庭故意说着很难听的话，果然那刺耳的字眼让阿军转头朝他瞪了过来。
瞪又不敢瞪的。
“你说谁贱呢……读书的，怎么能、说话这么、这么难听……”
想怼又不敢，活脱脱个内荏色厉，瞧着强硬而内心虚弱。
而许镇庭就是想激发他的恨意，人一旦记恨起一个人来，做啥都是有可能的。
眼瞅着这土包子上钩了，果然一脸生气的样子，许镇庭笑眯眯的凑到他面前。
手从兜里抽出来时，一张十元钞票也摆在了王军军脸前。
王军军一愣，能瞅明白他这手势是递钱给自己的意思，却不明白他递钱给自己干啥。
“人家混的风生水起，却不乐意带你，还是你同辈儿亲戚呢，啧啧。”
“人家自个儿在家库库吃肉，眼睁睁看你喝大碴子稀饭，也没想说顾顾你。”
“既然他们不做初一，你又何必做十五？”
一顿铺垫过后，许镇庭直奔主题：
“刚我瞅见了，他们从岭子里弄出来了三头狍子呢。”
“你去弄走一头。”
“只要你能弄来，除了这十块钱之外，我再给你十块钱。”
“狍子也分你一半。”
听见这提议，王军军肚子里全是诧异。
但与此同时，那十元大钞可真吸眼珠子，眼珠子都要给吸出来了。
想视而不见都没办法。
许镇庭很清楚，泥腿子一向怂，轻易不可能答应。
这时候就得看他的“开化”技术了：
“咱们读书人通常都会设个座右铭，知道咱的座右铭是啥吗？”
“选择比努力重要。”
“你看啊，你想跟林默混一堆儿，但林默带你吃了几顿肉之后，就不带你了。”
“同样的，你若是选择跟咱当朋友……”
“咱上头有人罩着咱。”
听着这故意不说破的话音，王军军很自然地就想到了早前他们知青在村里盗窃还打伤林大娘的事情。
村里总是教育他们偷盗犯法、打人坐牢之类。
摆在眼前的结果却是人家知青们不仅没退赃，还没被送去县里蹲监子。
依旧在村里该干啥干啥，村里的小孩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围着他们学写字。
许镇庭有背景，上面有人，有靠山……
而林默只会钻山岭子……
这么一对比一细想，选择比努力重要这句话，好像是真理。
“等你好消息哦。”
许镇庭观察着他的微表情，从他脸上瞧出犹豫之后，就将十块钱塞到了他手里。
最后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王军军低头去瞅那十元大钞。
这钱够跟供销社购买三十多斤大米，或者三百多斤煤炭。
钱，想要。
因为家里实在是太穷了。
……
林家家里正忙得热火朝天，小花在剥松塔，林大娘在熬皮冻。
虽然累，但苍老的脸上一直挂着高兴的笑容。
“那带肉骨头先炖着，晌午咱们吃狍肉疙瘩汤，一会青松和阿旺过来了，招呼他们一起吃。”
老娘和小妹忙活着，林默也在忙活起灶做饭，盆子里正在和面，等锅里的肉骨炖一会儿了，直接将面疙瘩甩撂进去。
最后煮几分钟就能吃了。
又来瞅林家情况的王军军，在门外听见了里头的声响。
正炖肉汤呢，吸溜。
还这么大方的招呼青松和阿旺一起吃，吸溜。
出灶房到院子里抱柴火的林默，瞅见了门外不远处竖着个王军军，于是也顿住了脚步就这么瞅着他。
这给王军军瞅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打招呼又昂不起脑袋。
“杵那儿干啥呢，过来啊。”还是林默先开腔招呼了一声。
王军军愣了一下，赶忙抬着腿挪动过来。
离得近了，院子里的忙碌更看得细致。
小花在敲那啥玩意儿，他看不懂，但是能看懂林大娘在剔肉。
哇，好多红彤彤的鲜狍子肉。
而且旁边还躺着另外两头大狍子！
“林哥，对不住，就是来跟你道个歉。”
自幼被教育老老实实做人的王军军，还是拗不过自己的良心，不敢也不想去做偷盗行径。
内心已经激烈挣扎了很久，最终他选择硬着头皮过来一趟。
撂下强烈的自尊心和面子，低头认个错。
当然了，他还是希望林默能像之前那样带上自己。
毕竟家里真的没法儿了，啥都缺，实在是太受穷。
不乐意带的话……
“你是替你小姑来道歉的？”林默本来也分得清冤有头债有主，并没觉得他有啥做得不对。
他是他，他姑是他姑。
这些天是他自个儿不过来的，所以林默还以为他不乐意再跟着，于是乎也没主动去找他。
原来心里是这么寻思的。
王军军点点头之后，煎熬地等了一会儿，也没等来林默给个准话。
心里渐渐失落之时，林默开腔说道：
“你瞅见我院子里那堆红色的松塔了不？帮我剥松塔呗？剥出来的松仁，我给你按三块钱一斤算，咋样？”
小花小小年纪已经很勤劳，但是再勤劳，一天到晚也才能剥出来二斤松子，太慢了。
早前就寻思找人来帮忙一起剥了来着，王军军这趟过来刚好：
“你爹娘要是有闲的话，也能过来帮咱剥，反正一斤松仁给三块钱。”
王军军微微掉下下巴，帮他做活挣钱？
给了咱一道挣钱的门道？
“哇，好啊好啊！”
有挣钱门道的兴奋之下，他一下子也忘了肚子里正激烈挣扎的思绪，快步走到小花旁边蹲下，去瞅她是咋剥的。
瞅了没多会儿就明白了，立刻就抽来搬凳子坐那儿开始剥。
然而林家院子外头，紧盯林默动向的许镇庭瞅见这情况后，他的脸都黑了。
墙头草，啥破玩意儿，收了钱却不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