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儿,爹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没用了,爹此时只盼着魂归故里。若是你对我还存有孝心,便随我一同回小溪村吧。”
“爹,您放心,我们从哪儿出来,就回哪儿去。正好堂弟他们一家都还在,小溪村还有我们的位置。”
江盛爹听到这句话后,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缓缓闭上了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江盛呆坐在床边,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过了许久,他才起身,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刚从医堂回来的王凤霞。
王凤霞听到这则消息,难以置信地看着江盛,眼眶瞬间红了,声音颤抖地问道。
“江盛,你可想好了。”
江盛低着头,不敢直视王凤霞的眼睛,嗫嚅着:“凤霞,我…… 想好了。”
闻言,王凤霞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眼汪汪地冲上去,用手不断拍打着江盛,哭喊道。
“你…… 你这个骗子!负心汉!
当初说好的要一起把我爹娘留下的医堂经营好的,你现在告诉我你竟然要回去?”
“凤霞,我真的不是骗子,陪你经营医堂是真,送我爹回去也是真,你是个知书达理的。
可百善孝为先,我身为我爹唯一的儿子,我不能不尊崇他老人家的意思。
“那我呢?我该怎么办?我爹娘留下的医堂该怎么办?”
“要不,我们都搬回村里去?” 江盛小心提议道。
“江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王凤霞瞪大了眼睛,情绪再次激动起来。
“你以为我只是为了经营医堂才这样的吗?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们后退一步会损失多少?!
我这么努力行医问诊,难道只是为了经营医堂吗?
士农工商,我们虽然处在最底层,但是这一切都是为了有足够的银子培养出一个士大夫!为了改变我们后代的命运!为的是孟儿的科举之路!”
“我不反对将爹送回小溪村,但是我不同意我们一家都过去!”
王凤霞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地喊道。
“凭什么我们努力了半辈子的目标,就要因为你爹一时糊涂而前功尽弃,我不甘心!
更何况这里面还有我爹娘努力一辈子的结果。”
然而此时的江盛却听不进任何话语。
从小他爹就谆谆教导他,百善孝为先,私塾里也是这般教育。
尤其是要着重遵循长辈之间的礼仪,长者为先,不得做出违背长辈的事情。
在他心中,父亲的遗愿如同泰山般沉重,不可撼动。
既然他已经答应了他爹,那自然是要说到做到。
至于自己的未来和儿子的未来,那都得暂时往后靠一靠。
“不准说我爹糊涂!就算他是真的糊涂,也不是我们这些晚辈能指责的!” 江盛涨红了脸,大声反驳道。
王凤霞泣不成声,她转身果断跑进屋里,颤抖着拿起笔,写下了一封和离书。
她匆匆返回,将和离书狠狠丢到江盛面前,声泪俱下地吼道。
“滚!快滚!我不想再见到你,儿子归我,我哪怕就是死,也要将他往上扶持,趁我现在还没有反悔,你赶紧滚!”
江盛一时之间愣住了,拽着和离书,嘴唇颤抖,哽咽道。
“对不起凤霞,我……我还是决定按照我爹的遗嘱……”
“滚啊!” 王凤霞悲痛又愤怒,再次尖叫着打断他。
就这样,江盛怀着满心的愧疚与无奈,带着老父亲的遗体,踏上了回归故里的路途。
而儿子江孟则留在了县里。
时光流转,江孟长大成人,找了媳妇儿,婚后生了个女娃娃,也就是江大丫。
江孟因为担心父亲,所以每隔半年会回小溪村住上一段时间。
而江大丫也会每过半年就来到县里跟她奶奶住,维系着这分隔两地的亲情。
记忆如潮水般退去。
江大夫站在那扇陈旧的大门前,抬起的手悬在半空,不知道该不该敲响这扇门。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即已至此,无言退缩。”
说罢,终于下定决心,缓缓敲了敲大门。
很快,里面便传来一道女声。
大门随之缓缓打开,周珉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爹!?”
随后,她又下意识地看了看江大夫身后。
“爹您怎么来了,我闺女呢?”
江大夫尴尬地笑了两声,解释道:“路途遥远,所以大丫没有过来。”
周珉珉这才恍然:“爹您……”
她想问江大夫不是坚决不过来吗?
毕竟在周珉珉印象中,依江大夫那般愚孝的性子,总觉得王凤霞就是不孝,就是错的。
江大夫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恰好这时,有一小厮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周珉珉一眼便认出了来人,正是医堂的小厮
小厮跑过来,看了看周珉珉和眼前的老者,气喘吁吁地说道。
“夫人,不好了,医堂有人来闹事。”
周珉珉神情一紧:“行,你先去私塾告知老爷,我现在过去。”
小厮原本以为江孟在府里,才匆匆赶来报信,听到这话,只好转身再次朝着私塾的方向跑去。
还没等周珉珉锁门,江大夫听闻医堂有事,二话不说,直接朝着医堂的方向快步走去。
“爹!您等等我!”
周珉珉一边喊着,一边手忙脚乱地锁好大门,随后立刻小跑着追赶上去。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医堂门口。
此时的街道上已经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大家都在小声议论着。
“嘿,听说了吗,前段时间在医堂求医的一男子在服饮了他们家的药后,直接虚脱了,现在那是出气多,进气少。”
“不会吧,他们家的药材比贾仁堂要便宜许多,我以前都是在他们家买的呢,效果确实也不错,怎么就会这样呢?”
“谁知道呢,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况且这一分钱一分货,药材就算有用,也好不到哪里去。”
医堂大门前,一个男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得如同白纸,没有一丝血色。
旁边一位夫人正悲恸地哭喊着:“呜呜!相公!相公你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