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高桥圭夫躺在病床上,想着心事。
太阳在窗外露了一下脸,朝病房投进一点日光,转眼又躲进厚重的云雾之中不再出来。
高桥良子推着轮椅走了进来,伸手把屋里的电灯打开。
“你推轮椅干什么?”
高桥圭夫从病床上坐起身。
“推你到门口呀!”高桥良子说。
“不用。”高桥走下床,穿上军大衣和厚实的皮靴,在病房里来回走了几步。“你看,我能走。”
“还是注意点好。”宋春萍和中村雄二走了进来。杏奈护士跟在后面。
“高桥太太,记得给高桥中佐服药。”宋春萍示意杏奈护士把药递给高桥良子。
“谢谢伊藤医生!谢谢杏奈护士!”高桥良子朝宋春萍和杏奈鞠躬道。
“高桥中佐,您应该再多治疗一段时间。您身上的伤口刚刚合拢,千万小心,别把伤口裂开了。还有,记得两天后来医院换药。”宋春萍转身对高桥圭夫说。
“是!”高桥圭夫朝宋春萍欠欠身说,“给您添麻烦了,伊藤医生,谢谢!”
说完,高桥圭夫走出病房。
中村雄二和门口的卫兵,连忙跟在高桥圭夫身后。
皮靴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在走廊回响。
“你不跟着高桥中佐?”宋春萍问正在收拾餐具和衣物的高桥良子。
“高桥君说,他要先去宪兵司令部。”高桥良子说。
这时候,东京宪兵司令山本雄大正站在办公桌前,将一些文件和书籍整齐地摆放在办公桌上,一些资料已经用绳子捆上,放在办公桌旁。
自从得知圣战英雄演讲团被团灭,齐藤大佐和黑谷中佐相继自杀,山本雄大就预感到自己东京宪兵司令部司令官的职位做到头了。这位有着将近30年军龄的陆军大学优才生,此刻万念俱灰,潸然泪下。
黑谷无能!
一个宪兵小队,居然保护不了三个圣战英雄!
山本雄大后悔没有亲自去热海温泉,去保护比他军衔低得多的三个只知道杀戳的年轻军官。
现在,一切都晚了。
必须死,为了山本家族的荣誉。
山本转过身来,走到天皇画像下面,凝望着这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裕仁天皇,然后低下头。
整个宪兵司令部,此刻出奇的安静。
山本雄大伸手取下天皇画像下刀架上的佩刀,把刀从刀鞘里拉出来。
寒光逼人。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报告!”高桥圭夫的声音传了进来。
“进来!”山本雄大说。
高桥推门进来,走到办公桌前,向山本雄大敬礼。
山本雄大转过身。
“高桥中佐!你的伤好了?”山本雄大问。
“山本大佐,您这是?”
山本雄大把刀送回刀鞘,把刀放在办公桌上。
“我被革职了。”山本雄大沮丧地说。
“是因为“英雄团”的事情吗?”高桥问。
“‘英雄团’几位英雄被杀,我这个宪兵司令部的司令,确实是难辞其咎。”山本雄大说,“大本营没有把我送进军事法庭,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
“山本大佐,我一定会把中国特工……”
“这些话,你不必再对我说。”山本雄大说。
“是,山本大佐!接下来,您会去哪里?”高桥圭夫跟从山本雄大有六年之久,不免有些心酸。
“去中国,出任第16师团寺岛联队的副参谋长。”山本雄大说。
“副参谋长?”高桥惊讶地说。“您是皇军大佐,怎么能……”
“无所谓。”山本雄大说,“大佐的军衔对我已经不重要了。”
“三个狗熊擅自前往热海温泉,居然被几个女子所杀,简直是自寻死路!”高桥圭夫顿了顿,说:“您……您去寺岛联队,这是去跟中国军队面对面地干那!”
“是啊,”山本雄大说,“算起来,我已经有十年没上过一线战场了。”
一个军官走了进来。
高桥圭夫听见脚步声,回过头去。
石野相原大佐穿着军大衣,佩着战刀,仰头挺胸走了进来。
“老师?”高桥圭夫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惊讶地说道。
“高桥君!”石野相原高兴道,“我正准备去dG医院看望你。想不到你已经……”
“看来,我不用给你们做介绍了。”山本雄大提起办公桌旁的资料,拿起佩刀,走了出去。
“老师,我去送送山本大佐。”高桥圭夫对石野相原说。
“不用了!”山本雄大顺手拉上了房门。
高桥圭夫怔住,不知道是不是要开门追出去。
“你舍不得山本大佐?”石野相原笑眯眯盯着高桥圭夫问。
“山本大佐他……”高桥圭夫扶了扶眼镜,结结巴巴地说,“有些……有些……”
“有些倒霉?”石野大佐问。
“是时运不佳。”高桥圭夫说,“我如果没有受伤,山本大佐断不会被削职。”
“是吗?”石野大佐看着高桥圭夫,似笑非笑地说,“你不会让我也时运不佳吧?”
“老师尽可放心。我一定会把那几个中国特工找出来,为帝国建功,也为老师您去掉心头之患。”高桥圭夫说。
石野相原点点头。
“千万不要失言。否则的话,”石野相原说,“在参谋本部撤掉我的职务之前,我也可以先撤了你的职!”
“是!”高桥圭夫立正道。
“良子小姐还好吧?”石野大佐问道。
“她很好。”高桥圭夫说,“天天在家带孩子。”
“是吗?”石野大佐说,“回家休息,不可冷落了良子小姐,不然的话,你的师母会向我兴师问罪的。”
“是。”高桥圭夫说。
傍晚,高桥圭夫回到家,先逗了一会儿一郎,然后把石野相原大佐接替山本雄大出任宪兵司令部司令的事情,告诉给了高桥良子。
“真的吗?”高桥良子高兴地说,“你要有什么差错,石野叔叔不会向山本大佐那样凶你了,也不用担心你被派往中国了。”
“你这位叔叔恐怕比山本大佐更不好侍候。”高桥圭夫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高桥良子,“佐藤太太在家吗?”
“应该在吧?你应该好好谢谢佐藤太太。”高桥良子说。“明天我准备些礼品,你去上门致谢……”
“高桥君,高桥太太,开饭了。”阳子走进来说。
高桥圭夫和良子走进餐室。
“好香啊!”高桥圭夫说,“阳子,这炸天妇罗,你做的?”
“是佐藤太太拿过来的,”阳子说。
“是吗?”高桥圭夫夹起一只炸虾,突然想起在佐藤家闻到的香味。“佐藤太太能把臭鱼做香。”
“高桥君,你胡说什么呀?”高桥良子道,“佐藤太太什么时候给你做过臭鱼?”
“我闻到过,真的是又臭又香。”高桥圭夫说。
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
“佐藤君回来了。”高桥圭夫站起身,走出屋子。
“高桥君,你出院啦?”刘简之从车里钻出,一眼看见高桥圭夫。
“中国特工手下留情,没要我的命。”高桥圭夫露出笑脸,一双眼睛盯着刘简之。
刘简之注意到,高桥圭夫又把灭掉演讲团的人,从反战组织替换成了中国特工。
“以后,高桥君,你可要小心一点。”刘简之也笑着说,“你这个反情报课长,责任重大。同时,你可能也是中国特工和反战组织的目标。”
“我的血不能白流,中国特工,一个也跑不掉。”高桥圭夫仍然笑着,眼睛却从眼镜片后面,盯着刘简之。
“抓中国特工的时候,别忘了叫上我。”刘简之说。
“一言为定。”高桥圭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