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的诸位长老告退,偌大的房间只剩亚瑟·朗一人。
“父亲,您去休息一下吧。”奥古斯都·朗走过来想要搀扶自己的父亲。
“不用了,我在这待一会儿,自己走就好。”
“好的。”
奥古斯都离开了会议室,石门关闭,寂静的黑暗再度淹没这座冰冷的房间。
亚瑟浑浊的眼睛看向手里的那根魔杖,这是属于史蒂夫·朗的魔杖。
魔杖在空中轻轻挥动,石室墙壁上原本摇曳的火光再度明亮起来。
老人的手指在魔杖上摩挲,一滴滴泪水打湿衣角。
“爷爷,您累了,睡一会儿吧。”
史蒂夫的声音在石室中若隐若现,老人欣慰地笑笑,闭上了眼睛。
……
我得了一种不算罕见的病,绝大部分老年人都会得这种病。
阿尔兹海默症,又名为老年痴呆。
对于大部分的普通人来说,得这种病的概率并不算小,在四百年那个时代,六十岁往上的得病概率仅有百分之五,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七十五之上的得病概率竟达到百分二十五!
可是对于现在的人来说,修炼带来的强悍身体素质不用惧怕这种曾经在人们眼中无比棘手的病症,但是对于我们魔法师了来说,这依旧是可怕的病魔。
传承自神明的血脉让我们无法被癌症或者渐冻症等绝症病魔污染,但阿尔兹海默症还是无法避免,虽然概率大大降低,但依旧是有概率。
“爷爷,这个魔咒好难啊!”
恍惚中,亚瑟沐浴在光芒中,发现自己坐在书房里,年幼的史蒂夫趴在书桌上,小手指着一个魔咒。
“让爷爷看看,是什么样的魔咒能难倒我天才的孙子。”
亚瑟定睛看去,那魔咒书上,金色的墨水书写下那个魔咒。
绝对防御。
“爷爷,我明明能够共鸣到这个咒语,可怎么也施展不出来。”
“施展一下让爷爷看看。”
“嗯嗯。”
史蒂夫从桌子上下来,拿起自己的魔杖对着亚瑟书房的一株盆栽轻轻一指。
“绝对防御!”
金光一闪而过,在盆栽周围套上一层金色薄膜,却在下一个瞬间化作碎屑飞舞。
亚瑟有些震惊地看着史蒂夫,绝对防御这个魔咒作为无比温和的防御类咒语,大部分人在练习的时候都是对着自己使用,而史蒂夫却下意识对着外物施展。
“爷爷你看,我明明能够和魔咒共鸣的!”
亚瑟脸上再次挂起慈祥,他伸手揉揉史蒂夫的脑袋。
“告诉爷爷,你想保护别人吗?”
史蒂夫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点点头:“我以后要成为像爷爷一样伟大的魔法师,成为至高大魔法师,保护好所有同伴和人族。”
他的眼中闪烁着光芒。
“那如果非常危险呢?”
“我不怕危险!”
亚瑟笑笑,再次揉揉孙子的小脑瓜:“傻孩子,你已经学会了不是吗,只不过你现在还没有保护别人的力量,去吧,等修为到了,这个魔咒自然而然地就掌握了。”
“你还没有和自己共鸣啊孩子。”
画面一转。
年迈的亚瑟依旧坐在自己的书房,只不过眼睛不再神采奕奕。
书房的门被人打开,长大成人的史蒂夫大步流星迈入书房,手里提着魔杖,脸上满是自信的光芒。
“爷爷,关于外面那些伪人的事情,我想出去。”
“你救不了那些人,”亚瑟摇摇头,“这是属于日不落的劫难,即便是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可是,我们不能就这样看着他们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亚瑟抬头对上史蒂夫的眼睛。
一个古井无波,一个目光如炬。
“你做不到的孩子,我也做不到……”
“我掌握了禁咒。”史蒂夫打断了亚瑟的话语。
“你这孩子!”亚瑟一拍桌子,气得胡须发抖,“族内明令禁止不能修习禁咒,你为什么不听!”
“禁咒之所以被称为禁咒就是因为它们太危险了,”史蒂夫面色不变,“想要保护别人,就必须变得比入侵者更危险,不是吗?”
“史蒂夫,不要去,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你不明白外面的凶险程度……”
亚瑟苦口婆心地劝诫,史蒂夫只是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回答。
“爷爷,”史蒂夫顿了顿,眼中满是愧疚,“或许我再也无法成为像您这样强大的魔法师了吧。”
不是伟大,是强大。
周围的光芒缓缓亮起,朦胧又强烈的白光将史蒂夫的身影笼罩。
“我走了爷爷,您要照顾好自己。”
“最起码,我没有辜负魔法师的名字,也没有辜负朗这个姓氏。”
亚瑟猛然惊醒,他颤抖着环视周围,石室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度昏暗,火把的火焰忽明忽灭。
他的手颤抖着将孙子的魔杖拿到眼前。
老人的嘴唇嗫嚅着,双眼满是血丝,他突兀地大哭了起来,嘹亮的哭声回荡在石室内。
不知过了多久,火把的火焰熄灭,石室被窒息的黑暗淹没,老人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我这是怎么了,从前的我明明和这群孩子一样啊。
再度看向手里的魔杖,紧紧地握着杖尾就像是抓住孙子的手。
自从得了这种病之后,我就畏首畏尾,不敢做出什么过激的指令,生怕因为脑子不清醒做出的错误决定葬送了这个千年种族,辜负了先祖。
现在看来,如此懦弱的魔法师一族难道就是先祖们希望看到的吗?
我只想安稳地过完这辈子,在死之前看着史蒂夫成长到能够独当一面,再放心地把魔法师一族交到他的手里。
仔细想想,好像史蒂夫早就能够独当一面了,是我们这些家伙老了,固步自封,太过懦弱,生怕出错。
错的不是他们,而是我们。
或许这种病症就是对我的惩罚吧。
老人从首位上站起,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牺牲一族又如何,在百年前的斗争中,血与火的洗礼一直都是人类的成人礼,勇气也一直都是人类的赞歌。
史蒂夫的魔杖轻轻颤动,在亚瑟惊讶的眼神中,属于史蒂夫·朗的最后一道魔法化作金光铺满整个石室,最后收拢到老人身上。
是那道童年时期一直未曾使用出来的绝对防御。
似是礼炮,乎是赞歌。
金色的光芒化作子弹,贯穿时间击中亚瑟·朗的眉心。
“孩子,你没有辜负什么。”
“是我辜负了。”